连珩不在,云棠也只能暂时在云巅雪山留守。她放心不下沈天颂,给玄天宗传过几封信却始终没收到回应,只好请求司徒澈替她去玄天宗看看。
司徒澈答应地很痛快。他没行李可以收拾,直接准备动身前往江州。临行前,他去清荷殿向云棠辞行,云棠正坐在殿内打量着书案上的功德灯,一时间走了神,以至于司徒澈走到书案边她才注意到。
云棠忙起身:「要走了吗?我去送你。」
司徒澈把她按下,看了看功德灯,顺势搭边坐在了书案上:「有心事?」
云棠摇摇头,准备将功德灯收起来。司徒澈却先一步拎过功德灯,高举着抬头打量起来:「这得有多少功德,三千多?快四千了吧?」
云棠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到鹭岭之后攒的功德都在这了。」
司徒澈又举着功德灯摆弄几下,最后将功德灯放回桌上,俯身拄着功德灯,道:「阿姐,你想过飞升吗?」
功德灯已经将满,按惯例,云棠的确离飞升不远了。可云棠望着那些功德,目光却有些茫然。她想过飞升吗?自然是想过的。
当年背井离乡,走头无路的时候想过;后来定居鹭岭,饱受欺凌的时候也想过;再后来,在罗生塔内连珩牵着她的手,说要她这一生一世即为永生永世的时候,几乎是迫切地希望过。
可近日云巅雪山上不断有人中咒,她每救下一人,功德灯内的光芒便亮一分,她看着功德灯内的越来越多光芒,却仿佛看见了这千年来不断发生在世间的苦难。
云棠再看向功德灯,竟觉得有些晃眼,她嘆道:「昨天我听雪狼王提起当年巫族灭族的原因,才得知巫族当年那场灭族的惨剧只是风无渡飞升上神时需要渡过的劫数。巫族全族罹难,族长风无渡一人飞升,听着怪讽刺的。」
司徒澈依旧拄在功德灯上,他抬眸看向云棠,冷金色的眼眸中藏在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他淡淡问:「那你呢?如果你是风无渡,你如何选?」
「我宁可不要这神位。」云棠说完又笑了笑,「不过风无渡飞升前肯定也不会知晓巫族的灭亡只是他飞升必经的劫难,若是他知道,估计也不会用巫族全族人的性命换自己的上神之位。」
云棠拽出司徒澈拄在手肘下的功德灯,起身道:「走吧,我送送你。」
司徒澈撇嘴:「才说几句就要赶客?」
云棠停下脚步,回身打量司徒澈几眼,犹豫片刻,问道:「上次我问你和妖神的关系,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是不着急走,不如讲讲这事?」
司徒澈抱臂再次坐回到书案上,扬眉道:「告诉你了啊,没有关系。」
云棠斜睨着他,几乎挑明道:「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司徒澈笑了笑:「她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她。我们只见过一面,一面之后,她就死了。」
司徒澈的语气十分平静,冷金色的眼眸中也看不见丝毫波澜。云棠知道他不会说谎,便又问:「所以在罗生塔时,你说我不能死在那,也是因为我曾经是她?」
司徒澈没肯定,也没反驳。他起身与云棠错身而过,临走到门口,回身指了指云棠手里的功德灯:「阿姐,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云棠动作一顿。
司徒澈又道:「她回不来了,但至少你还能活下去。」
未等云棠再追问,浅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云棠在庭院中站了片刻才回殿内,书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菱镜。她走上前将菱镜拾起,却在镜中看见了一双阔别已久的红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云棠的神骨( wai gua )要回来了
第68章 黎明前夜
许是接近飞升,云棠近来时常做一些奇怪梦,有时她站在九天之下睥睨众生,将四海八荒尽收眼底;有时她徘徊于无妄深渊,身后是大千世界、凡尘烟火,身前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还梦见过与云巅雪山上一样的血月长夜,她看见万千生灵在血月下痛苦挣扎,鲜血如滚烫的岩浆流满大地,将本应繁闹的烟火人间熔成一望无尽的人间炼狱。
然后她惊醒,再反覆重复着相同的梦境。
当然,她有时也会梦见一些很安宁的景象——在微雨洗涤过的望亭山,如尘撑着一把青伞与她隔着雨幕相望,雨水模糊了视线,云棠偶尔会分不清青伞下的男人,究竟是如尘还是连珩。
正是因为有些梦境与如尘有关,云棠才渐渐明白过来,或许这些梦并不只是梦,而是本该属于墨语的回忆正在她的意识中逐渐甦醒。
她能感受到体内的妖骨正在蜕变,红眸的再次出现就是神骨复甦的徵兆,她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了。
云棠放下司徒澈留下的菱镜,眸中的红光慢慢褪去。她回想起司徒澈的话,墨语回不来了,但至少她还能活下去。她笑了笑,动身离开了雪狼王宫。
连珩走时将雪狼王宫外设了结界,不仅外面的魔气无法进入,王宫内的人也没办法离开。连珩不仅是为了防止雪狼族人擅自离开雪狼王宫,也是为了拦住云棠,这是他的私心,若是云棠破开结界离开雪狼王宫,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若是往日,云棠根本不可能破开连珩布设的结界。但如今云棠离飞升只剩一步之遥,随着神骨的觉醒,破开连珩的结界对她来说已经不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