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徒澈却说,他知道。
云棠笑了笑:「不愧是司徒城主。」
司徒澈白她一眼:「我不是什么雩城城主。」
云棠没打算追问,妖神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这些过往,她早晚会知晓。而司徒澈似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他取出另一片残片,放在罹剎鬼刀背侧的另一处缺口上,道:「半面鬼在云巅雪山时也在找这枚残片,只不过楼危手中有罹剎鬼刀,才先半面鬼一步将将军冢地宫里的木匣取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残片里应该有和半面鬼身份相关的线索,不然他不会急着寻找。」
第二枚残片没有像第一枚一样清晰地将景象呈现出来,司徒澈说应该是有人在残片上动了手脚,想要看到残片里的记忆,只有将神识混入残片才行。
将神识汇入残片,需要将精神力完全凝聚在虚妄的回忆世界中,一旦进入残片,现实中的一切感受都会消失。鬼沼中危机四伏,失去对外界的警觉,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直接死在回忆中。
司徒澈看向云棠:「一个人去看,一个人留守。阿姐选哪个?」
云棠道:「我去看吧。」毕竟事关半面鬼,还是亲自去看比较好。
司徒澈微抬下颌,睨着云棠:「阿姐不怕我趁机对你出手?」
云棠已经将手放在了鬼刀的残片上,闻言道:「你要杀我,不会等到今天。」
鬼刀残片上流转起暗红色的微光,将云棠的思绪伴着话音一同传进了残片之中。司徒澈注视着云棠的背影,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地笑了一下。
而眼底的笑意很快被森冷的杀意代替,司徒澈负手展出漫天菱镜,随之,潜伏在祭台之下许久的妖物如万箭齐发般,齐齐朝他扑了过来。
云棠的神识已经与鬼刀残片内的记忆融合,思绪被缭乱的火舌带往数千年的巫族王宫。令云棠意外的是,这枚鬼刀残片的主人竟是巫族的最后一任神女——风禾。
巫族人奉天命镇守无妄深渊,与魔族仇恨深重。魔族被封入无妄深渊前,魔君向巫族施下诅咒,诅咒巫族人世代为天命所累,不能有七情六慾,永世沦为天命的傀儡。
为了抵挡这一诅咒,便如司徒澈所言,巫族每百年会举行一次凤凰祭典,由天命选出一位神女替巫族人承担诅咒。神女不能有七情六慾,自出生便被软禁在神女殿中。直到下一任神女被选出前,她们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不能离开神女殿,更不能动情。
这样的情况在巫族延续了千年之久,直到一名神女因无法忍受神女殿中的孤独,选择了自裁。
未及百年,无法举行凤凰祭典,没有神女庇护,诅咒立刻在巫族子民间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因诅咒而死,巫族祭司不得不提议,用秘术将已故神女的天命转接到令一位女子身上,由她代为完成神女的使命。
转接天命需要这位女子与已故神女同年同月同日生,巫族上下只有一人符合条件——巫族的公主风禾。
不同于以往一出生就被软禁在神女殿的神女,风禾早已懂得人间情爱,甚至已经心有所属。可为了巫族,她依旧捨弃了私情。
被授天命前夜,她离开巫族王宫,前往凡间见了爱人最后一面。风禾用两杯忘情水,封锁了二人关于彼此的全部回忆,从此成了神女殿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
风禾成为神女的第三十七年,凡间发生了一场妖兽动乱。巫族族长风无渡出山除妖,结识了一位名为路寻山的修士。因多次受路寻山出手相助,风无渡特将路寻山请回巫族做客。
却不曾想进入巫族境域的当晚,路寻山便闯了神女殿,绑走了神女风禾。
那个当年被风禾遗忘的爱人,正是路寻山。
当年,只有风禾一人饮下忘情水。风禾走后,路寻山一直在寻找她。他逐渐知晓了巫族的神女诅咒,得知了风禾离开的原因。可他不在乎巫族如何,他只想风禾记起他。
所以他用尽办法,终于让风禾想起了他。也在同时,诅咒降临,无妄深渊大开,巫族人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魔族涌出无妄深渊,与巫族在无字碑一带展开决战。那一战,巫族几乎全族覆灭。只有少数附属外族提前出逃,逃到其他境域重新定居,雪狼族便是其中之一。
眼见无妄深渊下的魔气即将蔓延到凡间,风禾心中有愧,为赎罪启封了巫族禁地中的罹剎鬼刀。
罹剎鬼刀将无妄深渊中涌出的魔气吞噬殆尽,风无渡也再度封禁了无妄深渊。可风禾却受罹剎鬼刀反噬,即将入魔。
许是因为风禾拿到罹剎鬼刀后神智不再清醒,鬼刀残片内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云棠只能隐约看到风禾在入魔前,死在了一把墨色的长剑下。
如果没认错,那把剑正是妖神的讳天剑。
云棠的思绪从残片中脱离时,司徒澈就坐在祭台的石阶上,一眼看过去,微弯的嵴背看起来有些颓丧。
祭台上、石阶下,四处都是数不清的妖兽尸体。显然在云棠进入残片的时间内,发生了持续很久的恶战。
司徒澈的伤加重了许多,加之罹剎鬼刀的反噬,从身体到精神都变得格外虚弱。甚至直到云棠走到他身后,他才反应过来。
突然刺来的菱镜险些划伤云棠的脸颊,云棠错身一躲,扼住司徒澈的手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