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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嗔他一眼:「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哭的。」

司徒澈起身,拍了拍衣摆:「那就一言为定。」

云棠一愣:「什么一言为定?」

司徒澈笑着与云棠错身而过,淡淡道:「走吧,再不离开,妖兽就要追过来了。」

果不其然,二人还没离开木屋的院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地兽潮就涌了过来。

司徒澈抱臂定住脚步,回眸问云棠:「我这算不算料事如神?」

云棠:「乌鸦嘴。」

剎那间,惊蛰弓三箭齐发,在兽潮上空化作漫天箭雨,一金一白两道身影在黑压压的兽潮中飞快闪动起来。

木屋处的打斗很快将整座鬼沼内的妖兽都吸引过来,云棠和司徒澈在兽潮中一路逃一路杀,包围圈却越来越厚。云棠连施法都快顾不过来,司徒澈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忽然闪到她身侧,同她闲聊起来。

「阿姐听过虚空境吗?」

云棠徒手拎起一只妖兽重重甩出去,没等回话又一只妖兽朝她扑了过来,她飞身躲闪,反手一道符咒将其定住,才终于得空朝司徒澈投去一个看智障的目光,回道:「你还有心思闲聊?」

司徒澈一连射出数十枚菱镜控住二人周围的妖兽,也不管云棠有没有心思听,自顾自道:「虚空境是三界之外的死地,行走的都是不为三界所容的恶鬼。」他突然停下打斗,「阿姐,我不是什么雩城城主,我们在虚空境见过。」

云棠惊住一瞬,险些被扑来的妖兽抓住。周围嘶嚎的叫声将思绪拉回,云棠抬手掐诀击飞已经逼近二人身侧的十余只妖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司徒澈却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周遭的妖兽忽然全部安静下来,早被司徒澈埋在泥沼下的镜片缓缓升出,数千片菱镜上流动的金光将迷雾驱散,在泥沼雨林上空笼罩出一片纯粹的白。

周遭万物,都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司徒澈站在闪烁的菱镜碎片前,取出一枚赤红色的血珠,道:「阿姐,我们见过的。」

云棠看着视线中唯一一枚色彩,仿佛忽然推开了回忆的大门。

他们的确曾经见过。

那时的司徒澈衣衫褴褛、目光空洞,满身伤痕地徘徊在虚空境入口。妖神从他身边经过,他忽然问:「血是什么颜色的?」

妖神便刺破指尖,给了他一滴血珠。那是在他灰白的天地中,出现的第一抹颜色,也是数万年来唯一一抹颜色。

司徒澈见云棠目光颤动,似乎是想起来了,不由笑了笑。而后万千菱镜在一瞬间炸开,周围如山海般涌来的兽潮霎时间灰飞烟灭。

司徒澈也在同时失去全部力气,向前倒了下来。

云棠立刻上前扶住他。罹剎鬼刀也因为失去法力的束缚,从司徒澈的体内分离出来。

司徒澈将罹剎鬼刀递给云棠,用虚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阿姐,妖兽都清理干净了,走吧,拿着罹剎离开。」

云棠一接过罹剎鬼刀,刀内足以吞噬神魂的戾气瞬间涌进她的体内。云棠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却将罹剎鬼刀攥得更紧。

她撑着司徒澈地肩膀与他一同站了起来:「好,那就一起离开。」

罹剎鬼刀内的戾气不仅可以吞噬人的神魂,还会将体内原本的法力逐渐驱除,逼着持剑之人逐渐沦为如楼危一般失去灵魂的刀鞘。司徒澈正是因为罹剎鬼刀的原因,才会变得越来越虚弱,几乎性命垂危。

云棠搀扶着司徒澈,走在遍地妖兽尸骨的泥沼中。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无字碑打开的一刻,灼眼的天光一瞬间倾泻而下,仿佛可以将这一身的伤痕洗净。

澜沧古镇刚刚下过一场雨,春雨初晴,山岭之上横跨过一道七彩的光芒。

云棠疲惫地跪在地上,努力地扶起身侧的司徒澈,指向天空:「司徒,你看啊,是彩虹。」

司徒澈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沉默了良久,忽而笑道:「嗯,很美。」

天色却在他笑意粲然的眼眸中骤然晦暗。呼啸的北风捲起无字碑外的枯叶,苍茫荒野被乌云一层一层压下来。

那道未曾映入少年人眼中七色光芒被一片混沌吞噬殆尽,雨后的安宁如同陷入巨兽之口般碎成满地的狼藉。

云棠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扶着司徒澈起身,只见半面鬼从漫天风沙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不同于以往,这是云棠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半面鬼对她动了杀念。

或许从前他只是想引着云棠一步步走向他安排好的路,逼着她去做一个他曾经无法抉择的选择。

可事到如今,云棠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他不会再留云棠的性命。

「连珩在哪?」

云棠问出这个问题,无异于揭穿了半面鬼的身份。

自从那时云棠被司徒澈强行与连珩和浮游散人分开,情丝就没办法再联繫到连珩了。

半面鬼手中有连珩的半副神骨,如果他想取连珩的性命,连珩根本没办法阻挡。但好在,情丝虽然失灵,却没有消失,这至少证明,连珩还活着。

半面鬼已经动了杀念,不会再给云棠任何缓和的时间。云棠的话音还未落地,一道黑色气刃已经带着吞天灭地之势,从云棠和司徒澈之间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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