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一轮银盘悬空,牵引着下方海水汹涌起伏,皎洁的月色下,如今深邃的海底世界或者准确的说地中海与爱琴海的大片海域,在上个冰河时期地形其实与现今的死海及其类似。
想象下,这些海水全部被抽离,原地到处都是高山,在山下的低洼处,偶有几处深潭也因过高的盐分,形成了生命的禁区。
时间,
这把造物主的利器,终结了冰河世纪的同时,也将大量的海水灌入这片‘山、林’,原本的山谷、深潭被海水抚平,掩盖了它过去的样貌。
挣脱束缚的赫淮斯托斯现在就静立在爱琴海深渊下的一处完整的大殿内,这座大殿的样式极为古朴,它那纯由石块构成的本体与后来的主人增加的一些华丽装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就像当年那些乍富的有钱人,一身的金货,但行住坐卧间却拿腔拿调,开口必要带上几个流行词。
闲话少叙。
大殿正中靠后的位置,十三层的台阶上,一座纯由玉石打造的宝座上,十一二米的波塞冬一手支着下巴,平静注视着台阶下的赫淮斯托斯。
“嗯!”
波塞冬鼻音发出,证明自己的鼻孔不仅仅会用来看着对方,脑海中却回忆着几天前,在这大殿内的画面,与台阶下男人的老婆的画面......
“好,我知道了。”
波塞冬缓缓起身,答应了对方的小小请求,肌肉虬结的右臂伸直,宽大的右手掌顺势握住立在王座旁的三叉戟,双目中天蓝色的神光闪烁,似是穿越了大殿,穿越了空间死死锁定住了穿梭于基克拉泽斯群岛间的一艘悬挂着黑帆的‘大船’,口中传承自上古的古老咒语开始吟唱了起来。
海水如墨掩盖了下方曾经的苍绿,却也为生活在周围的凡人提供了另一种远行的选择。
挂着黑帆的船只在急速航行了三四个小时后,船员们的体力终于告罄,人数本就不多的四名精壮护卫此时如同死鱼一般,平躺在甲板上,被他们‘看押’了一路的少年、少女捧着陶罐,跪坐在他们脑袋的一侧,喂着他们没加水的葡萄酒。
远处,一座不算太大的岛屿山峰露出海面,孟岩等人均是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等来火神的报复,想来,对方应该是打算利用人间的手段来报复了。
人间的手段?
无论是孟岩、赫拉克勒斯还是前去送死的雅典王子忒修斯,都没太放在心上。
嗡~
一阵莫名的波动激荡而过,海面甚至也随着那波动停了一刹,看着远处岛屿的孟岩心脏猛地多跳了一拍,扭头看向甲板上的几条‘死鱼’以及毫无异样,被两小少年围在中间交流着什么的赫拉克勒斯。
“扑啦啦~”
栖息在桅杆上搭顺风车的几只海鸥,振翅飞起,向着四方飞散。
“注意,可......”
孟岩看到远去的海鸟,赶忙提醒,话语还没说完,左侧的船舷陡然抬高,身子不受控制朝着右侧趔趄。
片刻,船只恢复平衡,东倒西歪的众人急急忙忙朝着左侧海面望去。
左舷外,皎洁的月色下,灰色的巨浪一堆堆的汹涌而来,复仇似的开始不停击打着船只,每一次的冲击,水花乍起又铺天盖地的落下。
大海,这一刻响起如同千军万马冲杀般的‘嘶吼’,天空中的那一轮银月,依旧静静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叔叔~”
“伊俄拉俄斯~”赫拉克勒斯粗大的手掌直接一把将慌乱的伊俄拉俄斯拽进怀里,空余的左手拦住船只的主杆,双脚用力一踏,直接没入甲板......
“听我说,波塞冬,
你这支撑大地的蓝鬓王,
你这手执精雕青铜三叉戟的好驭手,
你这住在大海深不可测处的神......”
忒修斯伸手扒住左侧船舷,朝着汹涌的海面,径直跪在了甲板上,身边两名侍卫腰间铜剑狠狠插入甲板将自己固定,随后抬手按住忒修斯,替他抵挡来自大海的愤怒。
“水浪响彻的海王,撼摇着大地,
你满心欢喜激起海浪如花开,
战车在大海的喧嚣里撞见咸苦的流水。
命中注定你要分得第三部分无边的海,
海的精灵啊,请庇护、怜悯我,您在这凡间的儿子......”
汹涌的海浪一浪浪的堆叠推进,随着距离的不断增加,其内蕴含的能量也随之减少,直至冲击在如同骑士一般,守护在岸边的岩石,方才化为无数的水花四溅。
与抵挡浪花的岩石一般,阿伽门农与他手下的勇士,此时亦是如同中世纪的骑士那样,矗立在斑斑血迹的山顶残垣之间。
他们的脚下不要说略大的石块了,就算是手边原本当成箭垛为他挡下数次致命箭矢的城砖都已用了个干净。
下方的山坡上,一具具尸体镀上了一层银白。
冷,
一种透进骨髓的冷意席卷、冲刷着山顶上的众人。
阿伽门农看着山下几处篝火堆旁晃动的人影,呼出一团白气,颓然的视线依次看向还活着的七名同伴,此时的几人哪还有原本斯巴达勇士的狂傲,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如同纹身一般密布,身上那黄灿灿的盔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阿伽门农将头盔取下夹在腋下,朝着斯巴达的方向单膝跪地:“阿瑞斯!
战无不胜,心甚狂妄,强壮勇敢的精灵哦!
你眷爱武器,杀戮人类,摧毁城墙,
阿瑞斯神啊,武器多么闪亮,永远嗜血残杀,
你迷恋人类的血与战争的喧嚣,可怖的神啊,
你深喜剑和矛不谐的撞击之声......”
随着一句句祷歌念咏,一开始的单调一人独咏变为了和声,阿伽门农心中即将死去的欲望也再次被引燃。
“啊~吼~”
山坡下,吃过晚饭的科林斯战士,重新拿起了冰冷的武器,今天,就是今天,再等一刻都不行,他们等不了了,也不想等,长久的平静抹杀了他们的警惕,但也在无时无刻的压缩着他们好战的血性。他们要让敢于冒犯他们的斯巴达蠢货付出代价......
祷歌结束,阿伽门农重新将头盔戴好,视线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敌人,右手紧了紧手中短矛,身后,一声声粗重的喘息传入耳中,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是清净的。
“啊啦!”
“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