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醒醒,醒醒,公主来看你了。”牢头趁着没人看见,踢了一脚栅栏边上趴着的原谨。
这牢里多少年没进过大人物了,因此原谨被押解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只是这地牢啊,不比其他地方,在这里面待久了那就废了。
就算这驸马再是容颜俊美,再是玉树临风,进了这地牢,不洗漱不换衣一个月,还不是落魄如普通人。
小桃一只手拎着食盒,一只手替公主牵着裙摆走进了这阴冷潮湿的地牢,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着。
她抬眼去看公主背影,心中赞叹,公主不愧是公主,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是优雅如孔雀一般,真是让她自惭形秽。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公主为何不一开始就来探监呢,而非要等一个月。
“小桃,你出去吧,我与驸马有些悄悄话要聊。”走到了原谨牢房门口的公主,挥了挥手。
小桃心中有些吃味,明明她很会保守秘密的,怎么公主每次都要自己出去呢。
想归这般想,她却是不敢忤逆公主的意思的。
原谨望着高贵如仙的公主,弯着腰替他摆着膳食,不知道她又是要摆什么谱。
他进来这地牢一月,堪堪搞明白了他所犯何罪。
只是,派韩奇杀妻杀子的事儿,他未曾下过命令。
虽然是清者自清,却也明白这事儿的主动权在公主身上。
要想秦香莲母子仨人彻底安全,他只能默不作声把罪名给扛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看你吗?”公主替他斟满了酒杯,双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很少人才有的待遇。
他在地牢这一个月,显而易见的沧桑了许多。
她以前还从未见到过他有胡茬的样子。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总是那般淡淡的,随时都要抽离似的冷漠。
她主动请求父皇赐婚那日,她兴高采烈去找了他,他也是那般的淡,那般的疏离,让她害怕他随时都会离开。
“原谨不知。”他本来就不喜欢原世美这个名字,因此直接舍弃。
“不,你知道的。”他没有接自己的酒杯,她也并不生气。她抬袖遮住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主若是说我知道,那我便是知道了。”原谨不想继续站着了,索性席地而坐。
在这冷清、破败、腐朽的牢房,他衣服松垮,半倚着墙壁的样子,反而有几分落拓不羁。
她眼神有些发直,问起他还记不记得与自己的初见。
原谨仔细搜索着回忆,竟然是一片空白。
这样重要的事情,剧情里竟是半点没有的,难不成要他自己脑补。他有些……无语。
他没出声,她只当是他与自己赌气,把回忆娓娓道来。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七年前。”
“那天,我嫌宫中烦闷偷溜出来,正巧与你在街上撞见。我穿着华贵的丝绸,带着名贵的首饰,若是长年在京城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我的身份非富即贵。可是,你撞到了我,一言不发地往街巷走去。”
“我开始是气愤你的态度。本意是想跟着你,然后把你臭骂一顿的。可跟着你在这青巷走了许久,心竟然奇异地安了下来。”
“本来想臭骂你的心慢慢平静,竟生出了想要认识你的心思。我快走到你身后,想要与你打招呼,你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有防备撞在了后背,而后流出了鼻血。”
“你依旧一言不发,可是你扶着我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你眼神在小巷四周逡巡,快速摘来了绿色的药草,在掌心细细揉搓,为我塞住了流血的鼻子。”
“我自小就金尊玉贵,宫人没有尝过的膳食点心从不会入口,不柔软的衣服丝织品,从不会上身。那日,竟然鬼使神差相信了你,让那泛着绿颜色的草药弄脏了脸颊。”
“我以为你帮助了我,会想问问我的名字的。可你依旧淡淡的,一言不发地带着我穿过了那条青巷。”
“出了青巷,我便被宫人找到。等我回头想要问你名字,你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们再次相见,便是在金銮殿上。你对父皇的问题对答如流,你这张脸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还要俊美。只是你眼中多了温和,不似我们初见时候的冷淡。”
原谨安静听她讲完,主动拿了酒杯,替她斟酒。
他没想到的是,公主竟然是对原主一见钟情。难怪她会如此痛恨秦香莲母子。
她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次,她没有望他,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鞋尖。
原谨也注意到了她今日所穿的鞋子,脚尖上镶嵌着的那颗珍珠如拳头般硕大,一看便价值不菲。
“是不是很引人注目?这是父皇赏赐我的珍珠鞋。上面镶嵌的是南国进贡而来的东珠。这是父皇对我懂事的奖励。”她自嘲笑了笑,缓缓道,“我知道你恨我让你当了驸马,断了你当官的梦想。所以,这些年你对我的冷淡,我全都可以理解。”
“你看,我们成亲这些年,我多懂事啊。从来没有给你找过任何麻烦,我也没有闹出任何绯闻流言。甚至,在知道你派人回老家打探秦香莲的消息时候,也没有与你吵闹一句。”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比旁人差在哪里了。你竟然会对我一点都不动心。要知晓,我是当朝最美丽的女子啊。不仅是男子爱慕,就连女子也嫉妒我的容颜。我一直不明白的事儿,直到秦香莲找到了驸马府,找到了你。”
“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你望向他们母子三人的眼神有多么心疼。那样的眼神,是我渴望了多久的啊,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我从来都……没有得到。”她终于卸下了一直伪装的坚强,露出了原本的脆弱。
“原谨,你知不知道。我是当朝最高贵的公主,是最受人尊敬的皇女。若是我想,不用说一句话,多少世家公子都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怎么……你就这么地油盐不进呢……”看样子,她有些醉了。
原谨这才忆起,她其实从不饮酒的。
尤其今日这酒,粗粗一闻,便知道度数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