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您真的下决心离开这里?”美国准将吃不准问道。
“是的,没有人像我这么忠于总理和这个国家,但是我想过很多次了,如果那班野兽一样的巴基斯坦人冲进新德里,我会是他们复仇的一号或者二号目标,我绝不能任这些野蛮人摆布;总得有人退倒南方继续抵抗,继续为这个国家出力。如果卡汗总理不愿意走,我必须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做出决定,这完全不是为了我个人。”
奥古旦迟疑了一会儿,这无疑是他执行这项总统交付的艰难任务以来,最大的一次突破,实际上美国政府倒是不担心新德里失陷或者死多少印度人,印度有足够的纵深地带和人口,几乎可以无限地抵抗下去,如果能用一场持久战拖住中国,显然不是什么坏结果。唯一的问题是,由谁来带领这样战争。如今印度南方的左翼游击队趁乱崛起,正在攻城略地,蛊惑人心。整个印度面临分崩离析,如果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物出面整合,继续抵抗只是空想。而辛格实质上是人民党内在卡汗以下的二号人物,所以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晚上7点,萨福德琼机场,我们有6架支奴干和一架波音客机,敌人仍然无法封锁所有空域,而美国空军会掩护这次撤离行动,我授命带走任何到场的印度高官以及家属,但是绝不会多等一分钟。”
辛格什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回到了会场。
奥古旦看了看表,还有9个小时。他不知道这9个小时内会发生什么,但愿中国军队的炮火不至于封锁机场,如果萨福得琼的跑道不能使用,那就只能用黑鹰或者支奴干来执行任务,那就相当冒险了。
与萨福得琼机场隔着几条街的萨福得琼医院内,木利特医生正在为一名嘶声力竭嚎叫的自卫军士兵做截肢手术,这名士兵刚刚从英迪拉甘地机场送过来,中国人的燃烧弹引爆弹药库时,他正好站在附近,除了需要截断一条手臂,头部也受了重伤。目前陆军医院已经无法受制所有前线运来的伤员,于是一部分送到了这里。萨福得琼医院设施不错,以前是很多印度高官首选的医院,现在则归陆军管辖。
手术时,他还可以听到西南隆隆的炮声以及楼下自卫军车队不停歇的调动声,他们正赶往战场。木利特医生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就会被送回来,塞满手术室和停尸间。
“主要伤口缝合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交给脑外科的萨米亚军医。被他推走吧。”
他给自己的副手下达指令,一名护士给他擦了擦汗。医院的备用电力只能维持照明,而无法使用空调。
“医生,下一位病人死在走廊上了,他没能支持住。”护士长说道。
“好的,还有什么事?”
“交通部长的秘书打电话取消了部长预约,他说部长不会在新德里进行手指骨折的进一步治疗了,他会来取病历资料。”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离开新德里?”
“我不知道,反正他的秘书是这么说的。”
护士长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交通部长3天前在一次空袭警报响起时,从床上掉下来,折断了手指骨头。
后面病人的死亡,让他终于可以得闲进一下休息室。他穿着带血的手术服进入休息室,小心关上门。这里有一扇窗可以看到萨福得琼机场的调遣,可以清楚地看到,跑道边一架印度空军特勤中队的波音客机正在重新喷漆,印度空军的标志被改成了印度国营航空公司红蓝相间的飞鸟标志,这意味着部长秘书的话,是有原因的,发动战争的高官们这会儿可能要跑,这样重要的情报必须立即送到他的上线。
木利特医生拿起电话,拨通了美联社的战地记者乔治卡朋特,他目前正在新德里的饭店内报道战争进程。
“乔治,是我。约定的采访可能要取消,下午或许晚上,我这里有重要人物的手术,也许还不止一例。”
“能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吗?”电话那头关切地问道。
“还不清楚。”
“请尽量搞清楚,这样我们可以另行安排。”
通话简短,使用暗语,通报了印度高层可能从位于市内的萨福得琼机场大撤离的消息,即使有人监听也没人能听明白其中要害。
木利特医生并不为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工作,他这样身份的人,很难被巴情报机关渗透。1个月前,当他决心为中国情报机关工作时,一部分是出于对卡汗和他的一群好战官员的恨意,这场战争夺去他儿子的生命,他希望这些罪魁祸首一个都别跑掉;另一方面,他认为自己的行动可以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木利特的弟弟,作为军医在阿萨姆被俘,随即决定参加中方情报组织,经过训练后返回印度,争取到了自己的哥哥。萨福得琼医院作为印度高官们经常出现的地方,确实可以打探到不少消息。
很快,徐景哲就通过复杂,但是稳妥的情报路径获得了最新的消息,他发展的大量印度籍情报人员已经派遣到了印度各地,此时他已经不用过多依赖巴情报系统了。
目前他得到的各个方面的情报对照显然是吻合的。卡汗挫败了上一次官员逃离新德里的阴谋以来,出逃的尝试一直在小规模进行,确实也跑出去了一些级别不高的官员,但是这些人毫无权威,并不值得担心,但是有迹象表明卡汗的控制力正缩水,利用自卫军和警察部队监视官员或许信息的能力已经变弱,而美国人积极地参与到了新的阴谋之中。
林淮生原本有一个使用巡航导弹瘫痪机场的计划,但是因为机场附近太多的民用目标,加之敌人强化了干扰设备,而只能放弃。
萨福得琼位于市内,只有一条主要跑道,远程火箭和战术导弹同样面临精度以及误伤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那架搭载了要人的飞机起飞后,将其击落,当然仍然需要面对误伤平民的问题。这些限制,这几乎堵死了中国空军阻止这项阴谋的可能性,不过巴基斯坦空军从来不受此类限制。当务之急,最好能搞到撤离时机,这样就可以作出部署,至于登机名单,徐景哲也很想知道。
正当外部情报网,正紧锣密鼓收紧绞索的功夫,印度总理府地下室内,卡汗正在做最后的总结发言,他已经失去了查曼这样的耳目,自然很难知道,很多人即将背弃自己的阴谋。下面的官员各个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好像抱定了与新德里共存亡的决心,这种同仇敌忾的感觉,让他颇感到几分欣慰。
总理继续谈到了敌人在政治上的弱点,以及中巴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的矛盾,他避谈对手军事上的优势,希望与会的美国人,能够充分看到那些有利的因素,而不要悲观地看待这场战争短期内不利的走向。
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总理在2名医生搀扶下走下讲台,与会的印度官员围绕过来与之握手,他感觉到辛格握住自己手的时间格外的长,他立即就感受到了似乎另有一层深意。
会场另一边,奥古旦与叶林斯基也在临别前握了握手,他们各自肩负的使命不同,尽管同处于危机之中。
奥古旦将继续留在印度军中,为帕斯阿德元帅提供联络和其他帮助,当然同时也必须监视这支庞大军队的动向,以免崩溃或者投敌。而叶林斯基将在一两天内进行一次突围,逃离这里,这是既定的计划,并没有知会印度军方,届时外线部队和空军将配合他们的行动。
众人各怀鬼胎,四散离开了总理府,其中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总理了。
辛格回到国防部,整理需要带走的文件,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新政府的首脑,当然那是在新德里失陷以后。他静下心来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给总理以及近卫联队的穆亚尔少将,各写了一封信。他给总理的信中直陈了自己的看法,罗列了自己必须到南方去的所有理由,随后他回顾与卡汗一起经历的胜利以及挫折,写道动情处难以自已,泪水滴落到信纸上,他期待老师的原谅,希望卡汗能理解这并不是一次背叛,而是为了获得新生,必须做出的痛苦选择。
他的第二封信写给近卫联队,他要求近卫联队做好最后的准备,务必要恪尽职守地保护总理的安全。如果敌人攻入城内,可以化整为零突出新德里,新德里不会是这场战争的终点。
萨福得琼医院内,木利特医生故意在贵宾门诊室等候,然后佯装巧合地与到了来取X光片的交通部长的秘书相遇。
医生稍微诱导了几句,这名牢骚满腹的秘书,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他的上司弃城的逃跑计划。秘书说,部长的细软和家属早就撤到了南方乡下,表面上口口声声要追随总理,实际上早就有了一套打算。最可恨的是,这次逃跑计划,部长尽然只偷偷通知了女翻译,显然要丢下他。
当然,作为一个善于不动声色观察的秘书,部长想瞒着他策划什么鬼名堂,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各种的一切细节。
“这么说,官员们一直在欺骗我们,说什么死守到底?”医生循循善诱道。
“没错,你能想象他们还偷偷藏着一架飞机?”
“还有这回事?”医生假装吃了一惊。
“我绝不会撒谎,他们甚至把空军的机徽刷成了民航的,这些人就是这么怕死。我猜测他离开的时间会在晚上,那会儿内政部的监视的不那么严密,另外他让我在今天7点以后,将部门邮件发送到总理府,所以我猜测起飞时间会是7点。真希望他们个个不得好死。”
“我想,他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下午1点,昌迪加尔机场的作战会议室内,宋宁与进驻这座前线机场的巴基斯坦空军方人员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谈,内容为阻止印度政府外逃。这次是中国情报单位先于巴情报局搞到了城里确切的情报,确实让人惊讶。
从卫星照片看,萨福得琼的跑道边确实有一架波音客机,随时可能起飞。撤离时间应该是今天晚上的6点至9点。宋宁强调,我方地面部队如果无法在这个时间前推进到足够近的距离,出动噢卡农杆菌拦截在所难免,而南方的防空系统无法击落高度超过4000米的目标。他指出,如果这架飞机在市区盘旋上升到足够高度,转向南飞行,则很可能会成功。
坐在一旁的萨米认为,事情或许不完全是地空导弹射程的问题,中国方面可能也更愿意由巴基斯坦空军来干这种事,毫无疑问飞机上会有妇女和儿童,他们不希望被录到空中的中文交谈,不过他本人对这样的任务完全是求之不得。
宋宁进步一指出,任务的难度在于美空军仍然有能力在南方保持一定的制空权。宋宁希望萨米能首先提出一个计划,作为与会者中军衔和年龄最大的老家伙,他当然也有这样的义务。
既然已经深谙宋宁的需求,萨米没有拐弯抹角,他提出由中国空军来应付可能出动的敌人F15C编队,而由他麾下的2个中队中抽调的优秀飞行员来执行突破和最后解决的任务。敌人起飞后最可能会转向阿格拉寻求爱国者导弹的保护,这反而使得他们的航线容易被猜到,也容易伏击。
这显然是一个从战术到政治,各方面都考虑到的计划,毫无悬念,萨米的计划被一致通过了。
整个下午,卡汗总理都在努力迫使自己关注新的军情,但是他发现自己总是心有旁骛,无法集中注意力。作为一个十分明锐的人,他确实觉察到了一丝诡异,这使得他无法专心于听取新的战况。
新德里兵营方向不断传来击退敌人进攻的消息,但是仍然无法抚慰他脆弱的神经,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断问自己。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不好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孤独和无助感。他最信任的情报局长不知去向,陆军参谋长也没有参加会议,而辛格的表现则非常奇怪,会议结束后与自己握手时还留了泪。其余的几位部长也是一反常态,离开时显得格外轻松,总之有哪里不对劲?
他很担心美国人在背后策动新的阴谋,这些美国人总是对前途没有信心,以为印度要输掉战争,急着给自己安排临时政府。但是卡汗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精通历史,知道很多进咄咄逼人的进攻者,最终功败垂成的例子,事实上,最近的一次正是他的军队创造的。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中国军队一定会面临失败,但是自己的演说似乎失去了以往的蛊惑力,他可以感觉到又有一两个人准备背叛自己。但是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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