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成和吴喜虽然不知道刘宋财政具体紧张到什么样,但是北伐四处征兵征粮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
元嘉二十七年,是岁,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献金帛等物,以助国用,下及富士小民,亦有献私才至十数万者。
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江、兖四洲富有之民,家姿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者,并四分换一,过此率讨,事息即还。
为了北伐,刘宋四处征钱,大举国债,后来仗打败了,不仅借的钱还不上,还让拓跋焘饮马长江,掳掠边民,残杀刘宋治下百姓,对江淮一带进行了系统性的破坏。
这些都是有明目条令、有目共睹的事,萧道成和吴喜通过这些,再结合刘诞的话,便大致猜到了朝廷财政的拮据。
所以两人没有在此纠缠,开始从兵务上给刘诞谏言。
要说到建康的兵务防御,就得结合建康的气候、地形、水文、城内建筑结构开始说起。
大体来说,建康的气候比之新世纪,偏向寒冷,但潮湿程度大体一致。
地形水文条件,则是山环水绕,是个据守的好地方。
基于以上几点,建康的城建除主干道之外,其他多弯曲不平,纵横交错。
这样的城建,防务可以很好的利用城内卫队对城内的熟悉,阻击远道而来的敌军。
这一点,刘休范叛乱时,萧道成就有很好的利用。
当时刘休范虽然被杀,但是他手下叛军一路越过了朱雀门,进入建康城南,萧道成便是利用城建这一点,从新亭回军,由建康城北入城,将叛军击退。
具体情形,历史记载并不详细,今天刘诞有幸听到本人叙述,自然大感兴趣。
虽然此时,刘休范才三四岁,萧道成也没在建康城阻击叛军,但是萧道成防务的思想,已经有了雏形。
刘诞听着萧道成的话,在心里完完全全的还原了历史上曾经发生,但刘诞不会让它发生的那场战事。
至于吴喜,此时他虽然没打过什么大仗,但是跟着沈庆之也有一段时间,所以对兵事了解颇多,他在一旁补着萧道成的漏,同时更是提出优化建康城外,从石头城起,到东府城、新亭一线,共同拱卫建康的防线的思路。
刘诞听得颇有兴致,但是考虑到吴喜没有进食,便招呼大家边吃边说。
而且刘诞也不是光听,他靠着后世围绕建康的几场大战情况,分析优劣,适时的说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三人聊得相当投缘,一直聊到深夜,这才散去。
散去之时,刘诞叮嘱萧道成,可将兵防的情况,写个奏章呈奏刘义隆,但是不要提维修城墙的事。
刘诞这个叮嘱,既是把功劳让给萧道成,又是给萧道成提醒。
萧道成心中感激,重拜刘诞。
……
萧道成与吴喜出了刘诞府邸,心中激情澎湃,大雪落身浑不觉得冷。
吴喜道:“萧将军,我今日方知随王殿下不仅文韬武略,且礼贤下士,识大体,顾大局,能纳谏言。”
萧道成笑道:“吴兄刚到建康,恐有所不知,随王殿下还曾亲到田间,躬耕农事,与民同行。”
吴喜点头,道:“既如此,我等当勠力同心,上报随王殿下知遇之恩,下抚百姓。”
萧道成道:“正当如此。”
两人说着,渐行渐远。
……
刘诞府邸里。
刘诞虽然送走了萧道成和吴喜,但还没有入睡,而是半靠在椅子上,想着事情。
秦槿之熬好药,呈给刘诞。
刘诞接过药,边喝边想。
秦槿之不忍见刘诞如此劳累,说道:“殿下,您病体初见好转,当多休息,少忧思。”
刘诞闻言,笑了笑。
他倒是也想多休息,少忧思,可是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他松懈。
他越接近权利,他身上的任务就越重。
刚才他与萧道成和吴喜谈的是建康防卫,这是他作为护军将军的职责。
现在他想的是刘宋财政的问题,这是他作为尚书令的职责。
刘义隆马上就要召开年终财政会议,到时候他要是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那他这个尚书令就得不到刘义隆的认可,同时也不会被下面的官员所服。
这样一来,上头不信任,下头乱搞一通,敷衍了事,他就会变得很被动。
但要真正说点有用的,也不是那么简单。
往远来说,他想过造玻璃,肥皂……但是这些玩意儿,别人都很陌生,市场前景难以预料,工业方法纸上谈兵,在国家最大的财政大会上提这些,大家都不懂,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他扣一个以商乱政的帽子。
而且,造这些也需要人才和一套成熟的工业链,这需要农业发展起来后才能做。
近一点来说,可以改良清朝的“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可是以目前刘宋这个国情——
外部北魏虎视眈眈,内部世家门阀尾大不掉,朝廷只掌握少量自耕农群体,大量破产的自耕农及佃户荫蔽于门阀士族的庄园经济体之中,而且他们也乐于通过这种形式逃避各种徭役兵役。
这样的国情下,不要说“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就连推均田制,都极其艰难。
什么样的国情,干什么样的事,刘诞前面想的这些,他只能放到以后来做。
目前,他只能想办法给这个帝国缝缝补补,先稳住别崩,慢慢发育。
刘诞心中这些想法,告诉秦槿之她也不懂,只有笑道:“有秦姑娘在旁替我调养身体,我当无恙。”
秦槿之叹了口气,道:“槿之自当尽心尽力。”
刘诞正欲说话,徐之瑶进屋笑道:“殿下,瞧你给槿之急得,让人唉声叹气。”
“不是……”秦槿之想争辩两句,可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只有低下头去。
徐之瑶何等聪明,看出秦槿之的尴尬,便又解围道:“殿下要是再累病了,他人不知,或以为槿之医术并不精湛。”
刘诞对财政之事,也有一点眉目,当下也觉得该休息了,便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也罢,那便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