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官家给郎君送了东西过来,现在人已经在门外侯着了。”木瑜见他家郎君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倒也不是特别着急了。反正平素里郎君在含凉殿也是这个个性,官家从来不会多说什么。伺候着他家郎君换了一身衣服,又将头发重新束好,木瑜这才随着郎君一起起身。不过尚且不等他们出院子,官家派过来送东西的人已经朝着院子的方向走了过来。徐砚清盯着所谓官家派过来的那人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今日为何他从含凉殿里离开时道长没有过来送他,原来是在这个等着呢!于是徐砚清就站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再往前走的意思,静静等着那人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过来。官家派来的这人眉目清俊、神色清冷,隐约能从眼角出看到些许浅淡的笑意。“小郎君。”殷晏君行至小小郎君面前,抬手指着身后被两个下人抬进来的箱子:“这是官家特地派我给小郎君送的赏赐。”面前的道长一张俊脸光洁无暇,带着一身矜贵的气质,哪里像是一个只负责护送赏赐的下人。徐砚清盯着殷晏君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眸中带着浓浓的打趣,眼看着道长白皙的耳朵渐渐染上红晕。也不好打趣的再多,徐砚清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唇角上扬:“有劳这位大人为我走上一趟,不如先进去喝杯茶歇一歇吧!”往旁边侧了一步,徐砚清对着面前的道长伸出手,殷晏君亦是走上前拉住小郎君的手一起朝着房间的方向走过去。这是殷晏君第一次进入武安侯府小郎君的房间,郎君的房间自然不会摆弄得多好看,即便时不时有下人收拾,只要小郎君住上几天就又会原形毕露。也就是小郎君今天刚刚回府,所以房间里还是下人收拾过的模样,到处都比较简洁,只有衣柜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侯夫人特别热衷于给清清做衣服?”也是因为刚刚木瑜给他家郎君取衣服时没有关柜门的缘故,所以殷晏君才能一进来就看到一堆花红柳绿的锦衣。徐砚清盯着那一柜子的衣服也是无力地叹息:“阿娘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惜生了兄长之后,来个我却又是一个郎君,而我兄长也没能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回来,让我一受罪就是这么多年。”所以每次一换季,苏氏就会拉着徐羡之和徐砚清两兄弟一起裁制新衣服,徐羡之毕竟是个武夫。即便是做新衣服也不可能做得花里胡哨,于是苏氏全部的精力就全都转移到了徐砚清的身上,哪怕是徐砚清没到换季的时候躲到庄子里,也会被苏氏派人给拉扯回去。母爱的沉重也不是谁都能承德得了的,毕竟太过甜蜜也是一种负担,请容许徐小郎君短暂的凡尔赛一下。殷晏君抬手摸了摸小郎君的头顶,轻笑道:“清清很适合这些衣服。”少年意气风华肆意飞扬,眉眼中常常带着明艳张狂的笑意,穿上那些花红柳绿的衣衫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齐辰今日打趣我,说是我八成被官家厌倦,所以我离开含凉殿,官家竟然连送都不送一步。”徐砚清拉着殷晏君在罗汉床上坐下来,木瑜端了热茶过来放在小茶案上,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抬手给道长倒了一杯热水,咸鱼小郎君慵慵懒懒托住下巴盯着道长:“道长怎么不说话?”“清清又要欺负人了。”殷晏君有些无奈,抬起手捏了捏小郎君肉嘟嘟的手掌。徐砚清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不欺负道长。”说着不欺负但是那满脸的笑意可不像是要轻易放过殷晏君。殷晏君无可奈何便纵容着小郎君继续笑下去,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小郎君身上,唯恐小郎君笑得坐不稳摔在地上。咸鱼小郎君怎么都还是有良心,笑停了他终于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官家赏赐了些什么东西过来,竟然支使得动大人?”殷晏君目光清淡里面带着几分宠溺,下人已经将箱子抬进了房间里,于是他抬手将小郎君拉起来走到那个硕大的柜子面前。一把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珍贵的金银玉器,殷晏君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疏离:“这些都是我私库里面的东西,一直放在那里不曾动用过,想来小郎君应该会喜欢。”徐砚清抬手拿起一块玉佩,触手温润极了还带着些许隐隐约约的热度,在冬日里贴在身上舒服得很:“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玉吗?”殷晏君摇头将那枚玉佩从小郎君手中拿过来,转而戴在小郎君的脖颈上:“这种玉石称之为和莹玉,冬暖夏凉更为养人,比之和田玉的价值更高、更难寻找,我这块和莹玉还是八岁生辰之时皇祖父所赐。”“原来是道长小时候戴过的玉石!”一瞬间徐砚清的眸子更加晶亮了一些,视线顺着道长的手落在那块莹润的玉石上面。殷晏君点头:“长姐那里也有一块,但是比起我手里的这块要小上不少,听说长姐前段时间拿去做了两枚小小的平安扣,估计是为了元城和即将过门的楚家女郎。”“所以道长就把这块和莹玉送给了我?”不能怪徐砚清太喜欢逗弄殷晏君,实在是落在徐砚清眼中的道长或许可爱。果不其然殷晏君耳尖又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在小郎君戏谑的目光下却还是非常慎重地点头:“对。”这是殷晏君手中唯一一块留了那么多年的物什,当初他做储君的时候日子过得艰难。虽然表面上不曾受过任何人的轻待,但是宫中伺候的那群人贯会看碟子下菜。一个不受帝王重视的储君,尚且比不得贵妃刚刚生下来的婴孩,所以为了保护身后之人、为了保护自己,殷晏君几乎散尽东宫所有能用的东西,最后也就那么一块和莹玉一直被他留在身边。徐砚清握住那块莹莹温热的和莹玉,缓缓说道:“如今想来我竟然不曾送过道长任何东西。”“送过的。”殷晏君眸光温和:“御书房里的机械钟和日历可是小郎君亲手所做。”“那点儿东西可比不得道长的这块玉石。”徐砚清落在殷晏君头顶束发的木簪上面,目光流转:“不如改日我给道长做个簪子吧!”作者有话说:未修文,明天小修第62章 那道长怎么就突然过来了“好。”殷晏君凝视着小郎君精致的面容, 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情愫。大箱子里的东西很多,除了那块和莹玉是一直伴在殷晏君身侧的旧物,其他东西都是殷晏君登基之后慢慢累积出来的小玩意。全都堆在殷晏君的私库里面常年不见天日, 也就是因着小郎君的缘故,这些珍贵的金银玉器才能有个出来透透气的机会。送过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徐砚清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生疼,懒得再翻看其他物什, 只脖子上挂着那块和莹玉拉着殷晏君重新窝回了罗汉床上。慵慵懒懒靠在罗汉床上徐砚清轻轻扯了扯殷晏君的衣袖:“道长今日借着送礼的名义过来武安侯府实在是不明智, 不做任何伪装怕是阿爹阿娘早就认出了道长的身份。”要不然官家派来送礼的人迟迟未回,阿爹阿娘那边早就应该派人过来试探着询问一声了。殷晏君熟稔地拨弄着小郎君的头发:“我过来武安侯府并未瞒着武安侯和苏夫人,且我确实有事要跟武安侯商讨。”“政务吗?”徐砚清微微抬起脑袋, 随口问了一句。殷晏君轻笑:“武安侯如今肩上的任务还没有沉重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因为一些私事罢了。”殷晏君并没有详细解释, 所以咸鱼小郎君也没有再继续好奇地追问下去,只是换了个更为舒坦的姿势趴在道长腿上,右手伸下床底随意一摸不知道从哪里揪出一本书递给道长,说是要听道长给他读话本子。武安侯府中小郎君藏的那些个话本子都已经被翻看腻歪了,听得也没精打采, 但是徐砚清这会儿刚刚睡醒没多久, 整个人慵慵懒懒就是想要赖在道长身上。殷晏君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翻开话本子一字一句缓缓读着, 这一次小郎君没有被道长催眠,反而还兴致勃勃拉着道长一起讨论话本子里面的剧情。直到武安侯那边派人来请, 咸鱼小郎君这才从道长身上慢吞吞地爬起来, 跟着道长一起去了阿爹的书房。只不过徐砚清一脚刚刚踏进书房, 就被他家兄长扯着手腕拉了出来, 嘴里还念叨着说道:“阿爹跟官家谈论的都是国之大事, 你一个小孩子别往里面掺和。”好吧,咸鱼徐羡之无奈耸肩,真要他在书房外面干等,小郎君也实在是坐不住,于是就拉着兄长一起陪他去下棋。徐小郎君本人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对着比臭棋篓子还要差劲许多的兄长,难得小郎君生出几分得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在道长手底下被那么多次还是非常有用的。果不其然三局下来徐砚清胜了两场,比之前两个臭棋篓子回回平手来得要有趣。三局棋下完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徐羡之中间有些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声:“你真的不好奇?”徐砚清收拢着棋盘上面混在一起的棋子,闻言非常痛快地摇头:“为什么要好奇,刚刚兄长不是还说大人的事情和我这个小孩没有关系。”“那不过就是嘴上随便说一说,眼下你跟官家连小皇子都有了,就真真没有其他想法吗?”徐羡之这话已经算是试探得非常明显了,再装作听不懂多少就有点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了。所以徐砚清将拢在手心的棋子全都一颗一颗放回棋坛之中:“想法肯定还是有的,但是也确实没有多少好奇的心态,且眼下我跟道长相处格外融洽,道长不外乎就是跟阿爹说说迎我入宫的事情。”对于这一点咸鱼小郎君看得格外的清楚明了。徐羡之神色变得更加复杂:“那你自个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虽说你跟官家连孩子都有了,但是你心里究竟想不想和官家长长久久地守在一起?”徐砚清托着下巴点头:“道长那般良人我自然欣喜万分,这和男女阴阳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一直以来我心中也有自己解不开结。”“阿清,无论当初是你招惹了官家还是官家招惹了你,你总要有个确切的决断才行,否则即便你真入了皇宫,我也不会放心。”徐羡之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时候开始就疼到了心坎子里,自然不忍心弟弟的后半辈子受苦受罪。徐砚清点了点头:“兄长的意思我明白,如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能够对自己的未来做主。”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徐羡之略微放松了一些:“你心里清楚就行,这样兄长还有阿爹阿娘才能对你放心。”书房里谈了很长时间,等到殷晏君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所以武安侯并没有再多留官家,直接亲自将人送到了府门之外。这边殷晏君刚刚被送出武安侯府,那边武安侯一回来又把小郎君也叫进了书房里面。“官家今日提起小皇子的归属问题,还有你以后的事情。”武安侯示意徐砚清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徐砚清没有急着搭话,任由阿爹继续往下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总而言之官家之前的日子过得艰难,他看惯了皇城之中的尔虞我诈、冷漠无情,所以断然也不会效仿先帝做出那般荒唐缺德的事情,如今就端看你的态度了。”很明显武安侯也是全心全意纵容着咸鱼小郎君的意思。徐砚清微微颔首:“之前道长跟我说过许多次,只是那时我自己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所以就故意没有搭道长的话,对于道长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如今也想开了许多。”咸鱼选择躺平并不是一味地装傻充愣,徐砚清只是不想往自己身上包揽太多是是非非。但如今他更不想因为前世那点儿不太美好的回忆,害了他一辈子又来祸害他这辈子。武安侯点头:“行,阿爹明白你的意思,接下来的一切事宜自然有官家、有阿爹阿娘帮你招揽。”这件事情暂时就已经成了定局,武安侯没有再抓住儿子的心结问题纠缠下去,只是再三叮嘱长子带着幼子出去溜达溜达权当散散心。等到殷元霜带着拓拔锦姝寻过来的时候,徐砚清正无聊地窝在自己小院里拿着一块上好的木头雕刻木簪。徐砚清之前是做过很多精细的小玩意,但是这个木簪子他实在是做得生疏别手。不过咸鱼小郎君并不是太过着急,眼下不年不节免得收礼物的时候道长会觉得过于突然,所以小郎君就拿着那块木头慢慢磨蹭。殷元霜带着拓拔锦姝走进小郎君院落的时候,咸鱼小郎君正坐在房门外面的台阶上慢吞吞将簪子刻出来一个大致的雏形。“徐小郎君眼下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了,竟然还会雕刻木簪。”殷元霜忍不住凑上去打趣两声。拓拔锦姝这段时间和殷元霜相处的时间很久,明眼看着关系也变得越发亲近,虽说殷元霜带着拓拔锦姝进过皇宫一趟。但说到底和咸鱼小郎君也就仅仅只有那么两三面的缘分,彼此之间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性情。所以在殷元霜打趣过小郎君之后,她秀美弱气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些许忐忑不安,唯恐徐小郎君因为这个问题跟殷元霜生气。徐砚清自然没有把静安郡主的口花花当回事,主要是他平素里也没少跟静安郡主凑在一块儿打嘴炮。“这个做出来可是要送给道长的,你要是想要就赶紧找个郡马爷,让郡马爷帮你做簪子。”徐小郎君厚着脸皮继续雕刻手里的小玩意儿。这种木材比较硬实,所以雕刻起来也比较费劲,徐砚清弄得累了干脆直接将东西往身旁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外面冷,咱们赶紧去里面。”本来今日天气很暖和,所以徐砚清一大早就拿着木瑜给他提前准备的软垫子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但是刚坐下没多大会儿功夫,院子里就开始有些起风,天也突然变得冷起来。三人走进房间,木瑜已经早早准备好了热茶和点心,分别端起来递给静安郡主和锦姝公主。茶叶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御茶,徐砚清压根就品不出来茶叶之间的好坏,喝得多了才发觉道长派人送过来的茶叶后劲更加香甜一些。相比较之下锦姝公主明显就对茶之一道比较熟悉,即便身为西陵国的公主但是拓拔锦姝对于大梁风土人情的了解一点儿也不比大梁百姓少。惹得徐砚清一直对着锦姝公主连连称赞,渐渐说笑着拓拔锦姝身上对咸鱼小郎君的陌生便慢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