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灼热陷阱.其二
“居然能在进入河谷的短短时间内，沿途挖出岩浆陷阱……”注视着屏幕上的滚热岩浆，潜移的赤色瞳孔猛然收缩。金属在其中扭曲、电路在下方熔蚀——爆炸，闪光，哀鸣，沉寂。方才被陷阱捕捉的长机已经完全沉默。
“其他人，赶紧后撤！”潜移拉过通讯器话筒，急忙呼喊起来，回答他的却只有那嘈嘈的电流杂音。“嗵！”一拳擂在舱壁上，潜移猛力一咬舌头，靠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嘁……电磁风暴的浓度太高了么……”
……
“谷底电磁干扰达到战斗浓度。”远处，一台蛰伏在塬面上方的机体眼灯骤然亮起——血红色独眼，透过灯光还能勉强看到十字丝的内部结构。随着眼灯亮起，摄像头镜头拉伸出来，自动旋转对焦，瞄准前方，“二号狙击位，要开始攻击了！”
“碰！”机甲手中，狙击枪的枪机猛地撞击在弹壳尾端，擦出星点明火，弹药被爆炸的火药击发出去，旋转着呼啸飞向远处的河谷底部——“铛！”攻击方的一台机体主监视器被击中，巨大的动能直接把机体的头部撕裂开来，碎片零落，机体也向后倒下。
“干掉一台。”机甲右手握住枪栓，向后拉动：“咔！”滚烫的弹壳从弹仓中弹射出来，滚落在一边。
“敌人的狙击么！可恶……”潜移拉动操纵杆，黑曜石号举起磁轨步枪，机体主监视器眼灯亮度减弱，代表着仿生瞳孔光圈正在缩小以聚焦瞄准，“和慕岩那边的数据链完全断线了，单凭这台机体的电子性能没法反向测算敌人方位！电磁风暴这么强，敌人是怎么保持通讯的！”
“他们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了。三号机，注意监测你那边的风速，这边显示一号导丝已经断裂。”二号狙击位的机甲驾驶舱内，机师在一旁的触控屏上敲打几下，“现在将部分数据传输线路转换至备用的三号导丝。”
“三号机收到，准备开始狙击。”“铛！”不远处，对面的塬面上，枪口火光爆发，又一发铜弹锐鸣着飞出。“三号机第一轮狙击结束，四号机准备触发陷阱。”
“四号机收到。现在开始将启动讯号传输。”银亮的玻璃导丝在风中颤动，一束细细的光流瞬间填满整根导线，光束透过横穿河谷上空的导丝，直通对面塬面上的三号机。而三号机又将光信号继续通过导丝向前方的二号机传输。
潜移那边。
“该死……友机又被击中了么……”看着被方才的狙击截断右臂的友方机体，潜移收回磁轨步枪，猛一踩踏板，黑曜石号向侧边闪过一步，到了两台友机旁，一只铁手搭在了友机的肩膀上，接触式通讯便恢复了正常——这也是接触式通讯最初得名的原因，电磁风暴过于浓厚时，可以依靠机体物理性的接触传导电磁信号。
“找找附近异常的玻璃反光！”尽管已经可以重新传输电磁信号，但通讯质量仍然不好，潜移只得大声呼喊，“我推测敌人在这么浓厚的电磁风暴中，只能用有线连接的方式进行数据传输！金属丝的传输率很低，不足以做到远距离通讯，所以他们启动陷阱和彼此通讯，可能都是通过光导纤维！”
“光导纤维？玻璃导丝的强度足够吗？”队友以狐疑的语气打断了潜移，“你确定？”“我看过先前夜影号和瞬息号的比赛录像，瞬息号就是通过光导纤维控制陷阱，险些击败了夜影号！”潜移眯起眼，自己的视力绝对足以信赖，曾经在机体主监视器损毁的情况下，单凭肉眼进行过长距离射击的瞄准。
“果然有玻璃导丝……”队友率先找到了在风中飘摇不定的断裂导丝——机甲的巨手托举起导线，潜移的机体摄像机立刻用动态追踪在显示屏上绘出导线的形态，图像显示，导线一直攀上塬面，沿着与河谷平行的方向伸向远方。
“既然他们能启动这里的陷阱，就说明玻璃导丝连接着他们的机体和这里的炸弹！”潜移握紧操纵杆，“只要顺着导线，就能找到他们！”
“他们上钩了，五号机，做好准备。”“五号机收到！”五号机驾驶舱内，机师打开电源，拉过收纳在侧壁的折叠键盘敲打起来，“ 总算是来了吗……”
……
“嗵！”黑曜石号的脚掌重重踏在谷底岩板上，岩石应声破裂，机甲举起磁轨步枪，警惕地四下检视，而两台友机则跟在后面，有些磨蹭。
潜移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前进，黑曜石号手里还攥着那根导丝——三台机体一直在循着光导纤维延伸的方向前进。这根导线长的离谱，让潜移更加能确信，它串联着敌人的机体编队。
路上，潜移也尝试过联系慕岩，企图获得战术信息和技术支持，但越往山谷深处前进，电磁干扰便越为强烈，现在甚至连接触式通讯器中的电流声都变得几不可闻，潜移索性关掉了它。头顶上方的转播无人机也关闭了直播，采用了录像模式跟拍——电磁干扰甚至让比赛转播都暂停了，但规则里没有强调这样做的不合理性，敌人是在利用规则漏洞干扰比赛。
“热能反应探测器……m粒子探测器……生物反应探测器……靠！”潜移恼怒地擂了一拳，“一个都用不了！”再次打开接触式通讯器尝试重新联系慕岩照旧无果。
“咔！”黑曜石号回身，把磁轨步枪搭载到腰间，将右手搭在友机肩膀上，接触式通讯重新接通：“再往前走，很快就会到达信号塔处，如果这一路上都没有敌人，说明五台敌机都聚集在那里。”
“你想说什么？”这次，连靠机体接触接通的讯号都开始模糊不清。“我的机体监视器视距足够远，你和受损的友机就等在这里。”潜移挪开手，黑曜石号继续握着玻璃导丝前进。
“他们分开了，五号机，动手！”“明白。”“轰！”一旁的岩壁突然炸开，一台机甲宛若张牙舞爪的怪兽扑向黑曜石号，潜移只来得及把头偏向右侧副显示屏，惊恐地看着敌机扑来，右手上那根赤红滚烫的撞钉猛然袭来——
“咔！”黑曜石号举起左臂，挡住了撞钉的致命突刺，装甲板和传动装置在热能钉的冲击下熔化崩裂，撞钉从左臂的另外一侧穿出，黑曜石号的左臂开始慢慢失去动力。“混蛋……”潜移推动右操纵杆，磁轨步枪的枪口抵住了敌机胸口的驾驶舱门，黑曜石号的手指扣入扳机——
“要好好发挥磁轨步枪的射程优势。”慕岩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起来，磁轨步枪的能量和弹药十分宝贵，三次射击都必须实现效果的最大化。想到这里，潜移犹豫了，没有按下扳机。
“咔！”敌机一抬腿，同时一扬手臂，黑曜石号被踢开，左臂也断裂开来，潜移连忙交替踩动双踏板，让机体保持平衡，却来不及阻挡敌机的下一次进攻——
“碰！”友机拔出腰间的爆破撞锤，冲向敌机背后，一锤砸下，撞锤顶部填充的炸药在冲击下爆炸开来，敌机背后惊现一团火花，刚要转身反击，友机已经拔出第二把爆炸撞锤，砸在敌机的驾驶舱旁边——“轰！”爆炸击穿了驾驶舱护甲，巨大的冲击力将敌机向后击倒。
“五号机被击倒了！”“提供火力支援，快！”“别管后面那台受损的，打前面那两台！”三台蛰伏在塬面上的敌机打开瞄准镜，一齐射击：“咻！咻！咻！”弹头旋转飞出。“糟糕！”潜移连忙猛踩踏板，黑曜石号背后的喷口、小腿后侧的气垫以最大功率运转起来，机甲向一旁飞扑，闪到了友机后方——“铛铛铛！”三发枪弹打断了友机的肢体，机体在倒下时，撞到黑曜石号的一瞬间，接触式通讯接通：“你这混蛋拿我当盾牌——”
“抱歉了，事出突然！”潜移紧盯着屏幕，借由光导纤维的指引，这次机体已经能够成功测算敌人的方位，敌机的位置以红点在屏幕上被一个个标记出来——由近到远的塬面上方，隐藏着三个狙击手。
“趁现在！”潜移按下舱门紧急开启按钮，主显示屏黯淡下去，并随着内侧舱门壁向上滑动，舱门打开，河谷的寒风呼啸而入。以黑曜石号的显示屏分辨率，不足以进行高精度的远程射击，但潜移惊人的裸眼视力此时发挥出了优势——黑曜石号举起磁轨步枪，毅然按下扳机：“滋啦！”
两条平行的电磁导轨间爆发出银亮的电弧，裹挟着电流的铜子弹破风飞出，直接打碎了第一台机体的主监视器，并顺着机身从上到下击了驾驶舱，掀起爆炸火光。而铜子弹的动能甚至几乎没有衰减的迹象，敌机胡乱拼凑焊接而成的装甲几乎就像纸板般脆弱。
“二号机被击败了！”“赶紧射击第二发！”两台剩余的机体拉动枪栓，退下弹壳，但潜移的磁轨步枪不需要这个时间，因而黑曜石号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咻——铛！”又一发铜弹，打爆了三号敌机的电容器，电弧溅射出来，点燃周围地面的草木。
“可恶……一号机，改变原定计划，快来支援！”“一号机收到，现在结束电磁干扰。”一号敌机从通信塔处转身，接在发信机和胸口处的电线被拉断，扯出一道道电火花。几乎同时，潜移的通讯器中传来话音：“再试试其他线路……把增强天线架起来！等等……潜移？”
“太慢了，慕岩！”潜移一踩左踏板，黑曜石号向左闪开，但敌机预判到了潜移的机动，没有贸然开火，“说来话长，但我现在有点忙！”
“你只需要听好，据我推测，敌人是在利用发信塔作为信号传输器进行人为的电磁干扰！”“这我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咻——”敌人的枪弹几乎和黑曜石号的铜弹擦边而过，这次潜移躲闪不及，只能一扳操纵杆，黑曜石号左胸中弹，左侧驾驶舱装甲被打凹下去，左侧副显示屏中央被震动和凹陷压出一条裂缝，图像上霎时遍布雪花点。不过，敌人的驾驶舱则直接被潜移打穿。“好险……”
“你在和敌人进行远程攻防战？！我不是让你把弹药留到摧毁发信塔时吗？！”潜移能想象到，慕岩肯定几乎要跳起脚来。“没办法，这次敌人几乎都在暗处狙击！”潜移检查了一下磁轨步枪的残弹显示，屏幕上显示着数字“零”。
“抱歉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能赢！”潜移控制机甲蹲下，开始拆下队友机体胯部挂载的爆破锤，假装没有听见刚刚爬出驾驶舱的机师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