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找他帮忙。
“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自己赚钱，何必在街头乞讨？”她坐在床边，看着手机没抬头问他。
“京城没人敢要我。”他如实回答。
“怎么说？”她依旧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自己曾是个商人，但是之前得罪了齐家，项目合作被暂停，闹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我什么都没有了，像你说的出去找工作？齐家在京城遮了大半片天，有他们在一刻，就没人敢收我，流落街头，正是他们想看到的。”他说着脸上有些落寞，那段黑暗的时光，吞噬了他太多太多。
“齐家…？”她终于抬头，望着坐在对面桌边的男人。
“还能是哪个齐家？”他自嘲般僵硬的笑了一下。
她和家里破裂了，也没法帮他。林芷瑜想着，手指点在屏幕上的数量1，调到了2。
“手机你拿着，到了机场你去取，支付密码账号后六位数。”她伸手把手机递给蒋星沉。
他接过一看，是飞机票的购买页面，手机静静躺在他手心里都有些发烫。
两张…
她这是要走吗？另一张是他的吗？
他抬首看向她，情绪复杂。
“跟我走。”她像是看出了人的疑惑说道。
他愣了一下，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激动，也许是…不可思议的高兴。
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即看了一眼她填好的信息，在上面显示着她的名字。
林芷瑜。
这三个字落在眼眶内，他在心里默读着，不曾想，他这辈子的后半生，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他们第二天离开了京城，林芷瑜为了避免邵厉衡和林家查到，才让蒋星沉去买，因为取票处有摄像头，她混在人群里，还可以拖延会时间。
她当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这个带走他的决定。
可能…
听完他的解释，感觉他和自己一样，是黑暗压迫下挣扎的木偶。
还可能是每次自己游荡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时，背后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曾在赏着日出日落时，眼前的破晓光芒万丈，却无法捂热她的心，他和她早就死在了过去，如今只是一个在尘世流浪的灵魂。
她没有爱，他也没有。
游戏人间，一晃三年。
蒋星沉跟着她做事，跑腿打下手什么的全做过，甚至杀人。
他从没问过她为什么会去杀人，理由不重要，只要能跟在她的身边。
她要下手，他就递刀，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刀该往哪里扎。
他只知道她好像是在替别人做事，就像一个名副其实的杀手，经过这种方式得到相应的报酬，报酬很丰厚，吃穿不愁。
可是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时常有很多突然出现的危险，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他早就发现，这些都是针对着她而来的。
有人想杀她！
所以他们每几个月就会换一个地方待，过着流浪的日子。
她的话并没有因为两个人长时间相处变多，她好像天生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她没事的时候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里乱逛，看着远处风景。
她的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难过？悲伤？
都不太明显，更多的是一种淡漠，她像是站在世界之外，看着这个世界上的人，生老病死。
她偶尔会和他说自己的事，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叫依依，是女孩，一个叫布布，是男孩。
她说，她想爱又爱不起来，恨吧又知道不该恨。
其实，在听她说完这句话时，他就知道了。
她是爱着这两个孩子的，只是她自己没发现。
他没有开口告诉她，他也知道她只是倾诉一下。
他不会主动过问她的任何事情，不会对她提要求，不会去管着她，只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就好。
他是跟随者，跟着他心中的信仰苟活。
默默站在她的身后，已是最大的恩赐，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呢？
今天又是一个普通的下雨天。
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一条小巷中。
看着前面穿着白色外套的背影，她右手撑着黑色的大伞，她外表望着很瘦弱，头顶的整张伞，似乎都能把她全身笼罩捆住。
他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那是离开京城的两个月后。
她一个人被三两个大男人包围，打的不可开交，她背上受了伤，鲜红的血流出来，染红了他的双眼。
他躲在一旁，原以为今天又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场面。
可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信仰也是人，会流血受伤的血肉之躯！
一直以来，因为林芷瑜的强大，他下意识模糊了这件事。
只觉得跟在她身边就好…
不是的！
他的星火，身在沼泽，周围就像是漆黑一片的深海，伸手不见五指，又冷又黑，常年不见天日。
这样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无尽的孤独，包裹着她的心脏，使她变得冷若冰霜，她不是站在世界之外的人，她只是站在一片黑暗中，没有人愿意跑过去，没有人去将她带到光明之下！
何况那样的黑暗中，还有无数的危险。
她只是默默承受着一切不想吭声罢了，所有人都假装视而不见。
他不想！
那是…那是…
他的信仰…
他摸着怀里随身携带的刀，主动朝着危险靠近。
他的信仰！
他手紧紧握着刀柄。
他的信仰！
他如幽灵般在黑暗中赫然出现，盯着那男人移动位置，看向男人的颈部。
他知道只要对准这里，就像她出手时那样，用力就好了。
换作是以前他不敢想，自己会去杀人，还能在杀人前如此冷静思考。
他再也不想管这些！曾经的他！已经死了！！
刀起，借着微弱的月光反射出一道不明显的寒光。
就像不足以照亮尘世间的萤火虫。
他自己都看不清。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双眸漠然如寒星，望着自己出手，事不关己。
他不在意。
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