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瑜转身回地下室,没过一会就立马出来了,她撑着伞,踏着顺街道往旁流的积水,缓缓走到窝在门对面流浪野猫一样的男人。
“跟我走。”她凑近了弯下腰,说完便举着伞往回走。
蒋星沉愣了一下,看着雨幕中的背影,他揉揉眼似乎在确认,随后动了身子,淋着雨跟在身后。
“去洗洗,感冒生病的话,我不会管你。”她收好伞,挂在一边,水滴顺着伞头落在地上,很快地上湿了一小片。
擦掉身上雨水,她又窝回了床上,刚闭眼随即睁开,语气很平:“柜子里有衣服,你用过的毛巾还放在浴室没扔。”
“动静小一点,不要吵到我。”她躺床上,看着天花板说完,本来就没睡多久,起身出去一趟,她的身体更为疲倦,现在只想睡觉。
蒋星沉在黑暗中听完嘱咐,蹑手蹑脚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衣服去浴室洗澡,他不想成为累赘,感冒生病就没法时时刻刻看着她了。
他洗澡时,花洒没有转到底,怕水声太响吵到外面的人,所以出水量很小,洗的很慢。
热气腾腾的温水,自上而下,浸着他的身体,温暖驱逐了寒冷,全身酥软。
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黑暗的角落,她淡漠的脸急速靠近和他说,跟她走。
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拼命往心脏涌去,用力的跳动,他好像…活了过来。
他闭着眼仰头,温热的水落在脸上,他眼角涌出的水混着一同滑落,唇嘴抿紧,水珠顺势滑过脖子直锁骨,被刺出的伤口,有些发烫疼痛。
他洗完澡后,穿着干净舒适的衣服,轻手轻脚坐在桌边,他很困很累,淋了雨的身体十分虚弱。
他在黑暗中借着窗外薄弱的光,半合着眼,望着床上的人,渐渐便趴着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没破产遇见到了她,可她不记得这些,也不认识自己,那张依然疏离的模样,他没任何借口靠近,只能远远看。
他们站的很远,中间隔了很厚很厚的雾,忽然她冲破重雾,一脸急切的告诉他,快跑!
倏然梦醒,他迅速坐起身子,趴了一晚上全身都特别酸痛,醒来瞬间,他就将目光投向床上。
她呢?
床上的人不在,慌张的站起身走到浴室边,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
地下室很空,她若要离开,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跟着她这么多天,一时没在她身边,真的很不习惯,他毫不犹豫转身出门。
他去了曾跟着她去过的地方,路上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呢?
他不敢想,只觉得心里十分失落,空荡荡的。
他记性还不错,这个地方她上次来买吃的,扫了一眼没有见到人影,他就立马离开,去别的地方,她在这打过人,对方是一个女人,她下手依然很重,没有任何心慈手软,他停驻了一秒,确认她不在,往下一个地方赶。
他记得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她买菜会和对方讲价,买了吃不完和不好吃的东西,她都会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她常穿有口袋的衣服,手很喜欢揣兜里,步伐不是很快,走路偶尔还慢悠悠的。
他有时候跟在后面会幻想,如果她穿裙子,一定会很漂亮。甚至她杀人的动作,他都记得,她惯用左手拿刀,每次刺下去的力度和狠厉,他都觉得那天落在他肩边的刀,只是小打小闹,不过她没有经常去杀人,没事就会到处走,她很漂亮,这样偏僻的地方很容易被人惦记上,每一次她都会给图谋不轨的人来点教训,并不会直接杀死。
他也想像她那样厉害,保护她,可是现在…他非常清楚还是乖乖跟在后面,不要冲出去装逞能,那反而是给她添麻烦。
他记得她很多举动和行为,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搅拌混在一块,是他对她全部的记忆。
他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一时心里有点烦闷,他咬着牙不想放弃,继续往记忆中的地方跑。
他自己之前想过,是否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不过,那晚暴雨的夜里,雨声明明很嘈杂,可他耳边满是自己锣鼓喧天的心跳声,隔着重重雨幕,素净的手撑着伞,像黑暗中的一道指引。
跟着她的指引,他看清了,为她动容,不是因为喜欢与爱。
是什么?
他转着身,环顾四周,还没看到人影,胸前的衣服被汗浸湿,他折身离开。
到底是什么?
走到一处街道,紧张地望着周围来往经过的人群,生怕错过了那个女人。
他真的需要这个答案吗?
他这样恬不知耻的跟着她,又是为了什么?
求她可怜他吗?
从白昼到日落西山,从偏僻的荒村到城市的街道,从集市到广场,从咖啡店到酒吧,从天桥到河边,从大厦的楼顶到隧道…
不知不觉,跟着她去了这么多地方。
每到一处,他都能清晰的想起,她那时的模样。
最后,他瘫坐在公园长椅上,精疲力尽。
夜幕上空,星光稀疏。
蒋星沉,何必呢…你这样像条狗一样跟着人家,何必呢…
他在心里骂着自己,刚想完随即站起,拖着身子。
他就爱当狗。
扶着墙,回到那条熟悉的街道,还未走近,他看到门旁的窗口,亮着灯光。
赫然,失落一扫而空,那光似乎是对着他的胸膛,填充了一整天的缺口。
他快速走到门口,想敲门去问问她,抬手时动作戛然而止,愣在原地的人,过了几秒放下手。
他走到对面,又窝在了那个角落,无视路人异样的眼光,直直望着那个窗口,光收入眼底。
没必要去打扰她,只要知道她在就好…
何况,他们又没什么关系,一直跟着她,已经对她造成了麻烦,偶尔还需要她的关照…
“过来,帮个忙。”
那扇门又对他打开了。
见到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的语气依旧冷淡,可对他来说,那是有温度的,像微弱的烛火,瞬间点燃了他的心。
顿时。
他知道了,那为之动容的理由。
这是他跌入尘埃,游走在荒芜之地,唯一的信仰。
他是濒死的受难者,见到能令他活过来的光,下意识就想跟随它,抓住它。
他无惧死亡,也渴求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