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学院关久了的笼中雀,哪怕明知道此去危险重重,学子们依旧克制不住心中那份蠢蠢欲动,各个都迫不及待想去见识下那只在古老时代口耳相传中才得以知晓蛛丝马迹的生灵禁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在江宁的号令下,青灵学院二百来人随着那一抹鲜红背影,浩浩荡荡出发了。
院长吴九道站在大殿门前,目光似能透过无数楼阁小榭落在领头的红衣青年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良久,吴九道忽然自言自语说道,语气听上去好像还有些失望。
众教习不解。
唯苏照哑然,知晓他意思。
吴九道此次让江宁做领头人,一是让他去经历战争,磨炼性子,二则是想让他借此在学子中再立不世之威。
倘若江宁这次能把所有人都活着带回来,那么荒塞归来的二百学子,将是他未来肩挑学院的最强助力!
江宁没有趁此机会先来一次收拢人心的誓师,属实是有些浪费。
要知道,此事换做其他人,那定然不会放过丝毫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来,大肆树立自己带头人之威望的。
可偏偏江宁没有。
他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事儿。
“他不会让您失望的,院长大人。”苏照出言道。
吴九道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江宁性子跳脱,做事不循规矩章法,在外人看来或许还带有几分疯癫,但吴九道知道,他比谁都活的清醒。
这样人,当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我期待你从荒塞归来,江宁。”
同样的想法,也在苏照,周浩等与江宁熟悉之人的脑海中想起。
他们各有职责,不能同陪江宁去荒塞,因此只能在心中为他祈祷,愿他能够……凯旋归来。
“宁哥儿!”
周浩忽然迈步紧追出去,站在山门下大声喊道:“封狼居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马革裹尸,你跟玄哥儿去了可别他娘的全给占咯,得给我留一个,才够兄弟!”
已经下了草帽儿山的江宁回头看向藏在茂密丛林中的雕栏玉砌,笑骂道:“浩胖子这厮又是从哪里偷来的诗词字句,最后一个听的我差点没忍住调转马头回去揍他一顿。”
旁边的张玄咳嗽不已。
“大兄,正事要紧,不要与那夯货一般见识。”他劝慰道,同时心中也默默对周浩道:“胖子,等我回来,你我再去鸾红阁醉上三天三夜,到时候的银子得你来。”
江宁狐疑的望着张玄嘴角那一抹贱兮兮中带着半分憧憬半分期待的笑容,心中哼唧道:“这两人定然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直在瞒着自己。”
山风猎猎,有女子站在观山崖上目送学子远去。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为何还要躲着?”苏照自后方而来,停在女子三丈处出声问道。
女子回头,露出精致的五官。
正是消失多日的王妍。
“弟子王妍见过苏教习。”
苏照颔首算作回礼,问道:“我记得这次去荒塞原本是有你一份的,为何不去?”
王妍沉默。
苏照撇了眼山脚下渐行渐远的行伍,道:“因为他?”
王妍将头低下,身上透着股以往从来不曾有过的贤良温德。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我去了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荒塞危险,我不想连累他。”
“明日我会闭死关,不在踏出学院半步。”
苏照注视着往闻春湖方向离去的俏影,眼中浮现追忆之色。
曾几何时,自己何尝不是这么看那个人的......
“都是孽缘。”
........
与草帽儿山相对的山脉,名为墩江山。
山高路险,却是去荒塞的一条必经之路,此刻墩江山脉的断崖上,同样有两个人站在这里。
“他....要来了。”其中一名青年眯着眼,流露出一副极为享受的神情。
青年旁边,则站着一名颧骨颇高,形貌清瘦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白无须,贼眉鼠眼,左额角上贴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狗皮膏药。
他身穿黑底金钱纹点缀员外服,头戴交脚幞头,双手揣在衣袖里,远远看去好像一条站立着的癞皮狗。
“桀桀...龟儿,这次看他再怎么逃出员外我的手掌心!”中年男子眼中涌现出怨毒之色,怪笑道。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崔员外,我劝你最好不要大意,江宁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被唤作崔员外的中年男子不屑道:“汪进,你们血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孬种?”
汪进眼中残暴血色一闪而逝,淡然道:“类似的话我只忍你一次,再有下次,我把你吸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记住了吗?”
说完,他伸出猩红的舌在嘴角一闪而逝,样子可比毒蛇吐信还让人头皮发麻。
崔员外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强行咽下要呼之欲出的挤兑,闷哼一声没在多言。
青年继续道:“良奇,你带一队血奴先去给他们找点乐子,顺便把那个叫张...对,叫张玄的头给我带回来。”
陈县那一战中,汪进虽说从张玄手中逃走,但因为这一战使得他原本的伤势加重,后来跌了境界不说,还险些差点死在野兽嘴下。
这笔仇,岂能不报!
“血子放心,我这就去将此人头颅给您取回来下酒。”眉眼阴鸷,肤色白的几乎病态的良奇狰狞一笑,转身消失在山崖。
汪进伸了伸懒腰,脖颈位置若依若现露出一道自喉结位置一直蔓延到胸腔的狰狞伤疤。
伤疤丑陋,表面泛着黑红色,不说自己摸着膈应,就是讨命狗看一眼,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汪进冷笑,无视讨命狗眼中看自己的鄙夷和畏惧,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当年汪家的旁系贱种如今能成为生灵禁区之一血池里面,万人之上的血子?”
“江宁呐,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让你看到现在的我了。”汪进大笑,伸手将旁边被血奴禁锢的惊恐少女拖拽到面前,然后咧开森白的牙齿狠狠朝其脖颈咬去。
任由少女如何哭泣挣扎,都抵不过血液流逝给身体带来的冰冷和虚弱。
二八年华的少女,还未盛开成一朵赏心悦目的美艳花,就在恐惧,挣扎,无助和绝望中化作一堆枯骨。
汪进将被吸的皮包骨的尸首随意仍到旁边,擦了擦嘴角,带着回味的神情道:“讨命狗,你说,你们酆都鬼蜮鬼主的血也会如人间妙龄女子的血那般醇厚鲜美吗?”
崔员外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中啐骂一声疯子。
要非自己肉身还没完全适应,实力一落千丈,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面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