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校方最重视的是下午的军训汇演, 那对广大学生党来说，最期待的就莫过于是晚上的庆祝晚会了。
这是迎新舞会前, 大一新生参加的第一场正式的晚会。
晚会还未正式开始前，舞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不止这届大一的新生，不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都坐在台下。
大家正议论着今晚的看点。
比如首富家那两位神秘的继承人，直到今天还未在学校里被解密出身份的两人，今晚有没有可能就在台上。
又比如京市顶级豪门裴家二太太，娘家侄子祁砚野, 长了一张又冷又酷的厌世脸，偏偏狂妄不羁、让人心动，刚开学就已经拒绝过不少女孩的表白。可惜他今晚好像没报节目。
除此外, 还有外语系的系花潘慧的舞蹈、金融系的千金小姐乔歆钢琴独奏，以及……数院的林窈听说是要唱歌。
“你们见过数院那个林窈本人了没？真有他们数院男生吹的那么漂亮啊？”
“有吧, 上次她跟贺厌学长的视频不就挂在论坛上，我看过, 确实长得又乖又软的, 就是那个视频下架的太快了没来得及存，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期修的。”
“肯定修过的, 不是我刻板印象, 那可是数院。出了名的疯人院，能出什么美女？”
也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数院是京大公认的和尚庙, 那群和尚就没见过美女, 虽然网上曾经挂出过林窈和贺厌的视频，刚开学还有一张她和祁砚野一起走路的照片爆红网络。
但是那些照片和视频很快就下架、找不到了。
要是真好看, 经得起放大镜和慢镜头怎么全网都没人再发再讨论了？肯定还是因为不好看。
后面的议论一排排传到前排的时候, 贺厌正跟季子墨一起坐下。
他们是学生会的, 按惯例自然要参加晚会, 第一、二排留给校领导和教官的座位后，第三排就是学生会的预留位。
季子墨坐下后，听到后面人说的话，就侧身过来笑着跟贺厌说，“听到没，他们居然在议论林师妹。”
贺厌浅淡的桃花眼微沉，目光淡淡扫向前方，不予置评。
季子墨：“这些师弟就是没见识，林师妹一看就是纯天然的，而且性格还很软又很单纯，我觉得她人挺好的，你觉得呢？”
明知道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
之前贺厌对林窈那个态度，作为跟他关系最好的人，季子墨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小姑娘戴有色眼镜，经验主义有偏见了呗。
但是后来嘛……
反正上次在食堂，他亲眼看到林师妹对盘子里的糖醋排骨都比对他师弟有兴趣的。
见贺厌不答，季子墨故意笑着说：“干嘛不说话？是不是发觉自己看人看走眼了？”
“你很闲？”
贺厌忽然抬眸，琉璃质地的瞳仁淡淡看着他，有些冷。
“我……”
“要是很闲，去门口帮忙检票吧。”
季子墨：“……”
得，不逗他了，看的出他师弟今天心情是真不好。
季子墨在座位上坐好，小声吐槽：“自己说的要来看演出，又板着张脸……贺厌啊，你这个人现在越来越难懂咯。”
难懂吗。
贺厌眼皮往下垂着，清浅的眸光落在扣在手机上的五指上。
他也觉得自己变得难懂。
明明，像这样的晚会，随便派个学生会代表来就可以了，他不必要亲自到场。
但下午接到那张节目单时，视线扫过上面的某个名字，他却鬼使神差的选择亲自过来。
到底是像过来之前跟季子墨说的那样，乔歆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来这里是为了给乔歆撑场、看她表演。
还是为了别的一点什么。
只有贺厌自己心里清楚。
幸好，没给贺厌太多陷入独自深思的空闲时间，晚会开始了。
男女主持人从幕后走了出来，各种早已听得耳熟的主持台词，接着又是各个班级出的一系列节目。
贺厌对这种节目向来兴趣不大。
哪怕是号称最有资格竞争这一届京大校花的潘慧，独舞一曲，引得满堂喝彩，也没吸引他的注意。
“潘慧一直往你这看呢。”季子墨笑着说，“后面人可都在议论你那天雨中送系花回宿舍的照片。她又一直看你，现在大家肯定以为，那天的照片就是你们俩了。”
雨中送系花……
这几个字从眼前闪过，贺厌就想到了那张照片里真正的主角。
女孩身娇体软攀着男人的肩送上香吻，模糊影像里都能看出她当时笑得羞赧微粉的脸。
他眸光沉了沉。
可惜……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他。
但贺厌突然就不想解释了。
他等得有些无聊，打开手机修长的指尖按在屏幕上，想调出节目单看看还要等多久。
忽然前方传来主持人的报幕——
“下一个节目，20XX级数学系2班林窈……”
那个名字出来的瞬间，低着头看手机的贺厌，指尖忽然一顿，就抬起了眼眸。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本来是他并不在意的人。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一黑，场下观众大概有不少都是听说过‘林窈’名字的。
这时候跟着鼓掌欢呼起哄，就等着这位数学系自选的系花出场，给大家一个‘惊艳亮相’。
啪——
下一瞬，一束光打在舞台上。
银色的灯光下，穿着一袭红裙的女孩就站在舞台正中央。
她今晚精心打扮过，红裙乌发，湿润的鹿眼眼尾微微往上翘起，桃花脸惹人怜爱，小裙子的布料轻软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刚好到膝盖上的裙摆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
目光所及，少女的肌肤莹白柔软，像能泛光一样。
她一只手搭靠在话筒上，先是低垂着眼眸等待着前奏。
前奏一响，周围再亮起几束光，每一束都打在她身后伴奏的乐队成员上。
两把吉他、贝斯、鼓手。
最后，一束光再次从她头顶落下。
长发微卷，红裙摆动。
少女抬起眸时睫毛眨动，那双微湿的眼便跟着红了。
像有晶莹的光束，悉数照进她的眼底。
她指尖搭在话筒上，轻轻地唱出第一句——
[在哪个夜深
被生活围困
空荡的房间
只剩时钟残忍1]
好清澈平静的歌声，就像是在讲述一段最平凡最普通的故事。
可是台上的女孩静静的唱着，台下的观众却从刚才的欢呼尖叫的状态中逐渐安静下来。
不是什么平静的歌声。
也不是什么平凡的故事。
是越听越让人觉得心痛的情绪，是越听越让人觉得伤感怀念的故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数学系2班的这群学生，会选了这样一首歌，在今天这样的晚会上演唱。
但台上的林窈唱得沉浸，台下的观众也听得投入。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么美的姑娘一个人在那束孤单的光源下唱着那样孤独的歌，眼泪都忍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就连心尖都会不自觉地，随她的歌声一起酸涩。
[离群的人为何还牵着旧风筝
像用力拉扯着某一段青春2]
……
[那些途径你生命里的过路人
会不会也有一天恍然回神
隔着岁月无声屏幕方寸
终将你的旧闻听闻3]
……
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坐在观众席间的贺厌，第一次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台上正边唱着歌边默默流泪的少女。
她在哭什么？
她为什么会哭。
只是唱首歌而已，她怎么就哭了……
忽然之间，贺厌竟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到舞台上，用指尖一点点帮她拭掉眼角泪光的冲动。
一种异样的、从来没有过的情愫，在这位向来目下无尘的贵公子心底蔓延开来。
[那是谁的青春
又是谁的归程
还在等谁相认4]
……
当最后一个音调结束的时候，红裙摆荡的少女，已经倚着话筒架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一首关于青春的歌曲。
一首关于遗憾的歌曲。
一首……关于错过的歌曲。
她唱得太好了。
音乐结束的一刹那，观众席间甚至还有观众在随她一起哭泣。
就像从她的歌声中，看到了自己那段，刚刚才结束在某个盛夏的高中生涯。
又或者，看到了从前被自己扔在身后的某一个人……
掌声不断。
场面震撼。
林窈这两个字，从今晚开始，成为学校论坛上被提起最多的名字。
……
……
就在这时，舞台再次陷入黑暗。
林窈却倚着话筒架，哭到不能控制自己。
她的泪，是为那首歌流的。
她的心，却是为即将到来的分手而痛。
昨天排练时唱不出那首甜蜜的《告白气球》，当乐队其他人问她想唱什么时，不知为什么，她脱口而出这首很久之前听过的歌。
是一首关于少年青春美好情谊，却最终走丢了彼此、充满遗憾的曲子。
她唱完了。
唱的时候，每一字每一句，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张影子。
一个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影子。
“林窈，下台了。”
“林窈、快点……”
“同学请快一点，下一个节目就要上来了……”
漆黑的舞台上，她连忙擦干眼泪收拾心情。
却在转身的瞬间，被黑暗里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手腕。
灯光亮起——
舞台上，上来下一组表演的班级。
哪里还有林窈的影子。
……
……
礼堂出口，哭得满脸通红、根本止不住泪的少女被抱起来，抵在了楼梯下。
她的蹆颤抖地挂在男人劲瘦的腰上，被他吻得一塌糊涂。
“再哭的话……”
时煜嗓音沉了沉，掌心掐住她的腰。
“我会忍不住弄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