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一辈子只喝金骏眉。”想到往事,郦黎笑了笑,些许怅然、又带着几分释然,静静望着花圃上飞舞的彩蝶,许久之后,才说道:“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一定会说我没出息,都当了皇帝了,还没点雄心壮志。”“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雄心壮志都要强。”“谈何容易啊,”郦黎无奈道,“你就看看朝堂上那帮大臣们,有几个管用的?之前抄家抄来了那么多钱,感觉八辈子都花不完,结果才打了一场仗,这还没有什么伤亡呢,就只剩下一半了!”他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抱怨道:“城墙要修,士兵要养,赈灾也要赈,还要开科举补充人才,下半年的事情多到我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当皇帝可以几十年不上朝,我一个月不上朝,这国家就要完蛋了。”霍琮:“徐州屯田进程还算顺利,明年可以向朝廷多缴些税,但相应的,也得给当地人一些好处,否则,容易不患寡而患不均。”郦黎思索片刻,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眼前一亮,突发奇想道:“不如这样吧——我下旨在徐州搞个经济特区,你看怎么样?”第049章 第 49 章“经济特区?”霍琮陷入了沉思。思考片刻后, 他说:“是有可行性的,现今我治下本就有几家商会,商人数量众多, 只是在普遍生产力还没跟上前, 朝廷还是应以农耕为主, 不宜过分扶持商人。”“这个我懂。”郦黎点点头, 咔咔伸了个懒腰, 放松道:“那具体章程我就不操心了, 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当地的状况。等下回去后, 你写一份诏书,御玺就放在左手边书架上的匣子里,你自己盖一个就成。”霍琮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说诏书……让我自己写,自己盖章?”“对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动脑筋想这些事。”郦黎笑眯眯的, 理所当然道:“等你回徐州后, 也可以仿照御玺的样式自己盖个萝卜章,当然啦, 要是有什么主意当然最好跟我提前讲一声, 不然我怕上早朝的时候露馅。”霍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有没有想过, ”他的眼神幽暗, 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万一有一天,我拿着你的御玺, 去做些坏事呢?”“你能做什么坏事?”郦黎只觉得好笑,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皇帝最担心的, 就是别人来抢他的位置。但对他来讲,霍琮可不算那个“别人”。霍琮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被心上人全身心的信任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他说的,可不是那种坏事。但霍琮并没有出声,他放任了郦黎天真的想法,顺势转移话题:“趁着天色还早,去科学院看看吧。”郦黎也休息好了。他起身说道:“就在这边不远,咱们走着去就行了。安竹之前跟我说这名字有些古怪,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想给它改个名,就暂时叫……仪象百工院,你觉得如何?这样科举考试也能再加一门了。”“你准备今年召开科举?”霍琮并肩走在他身边问道。大景也有科举,像陆舫,就是科举考上来做官的。但因为前朝传统,相当一部分大臣是由人举荐担任官职,这些人在朝堂中抱团聚拢,形成以门阀士族为根基、同气连枝的党派,影响政策走向,使得全天下的土地、财富都愈发集中于一处。在这样的前提下,科举选上来的官员,如果不去“拜山头”,根本不可能在朝廷中担任什么重要官职。“今年下半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郦黎回答,“京城这边,经过季默这么一搞,剩下的那些大族都不成气候,改革就基本就没有阻力了。”“但我还不太清楚京城之外的状况,陆舫曾经跟我说,大景有三大害:第一是藩王,第二是边疆,第三是黄龙教,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霍琮:“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现在各地起义频繁,但都不成气候,是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真正有组织有纲领直接反对朝廷的,少之又少。”他沉吟道:“倒是藩王这边,有些棘手。”郦黎歪头看了看他:“不可以用推恩令吗?我看穿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推恩令被誉为千古第一阳谋,背后仰仗的,是汉武帝对中央的强大管控,和其他藩国望尘莫及的军事实力,”霍琮淡然道,“所以经由他下达的政策,那才叫圣旨。”“如今的大景皇帝,就跟周天子差不多,政令一出京城,效果就要减半,等真正落实,又要再打个八折。但你除掉了严弥,收拢了禁军,所以在其他藩王眼里,你已经不算吉祥物了。”郦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哥们,你嘴好毒啊!”他嚷嚷道。霍琮表情不变,漆黑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用担心,”他说,“之前我在彭城招募了三千民兵,这段时间,手下将领也一直在帮我调.教士兵。只要伙食跟上,加上现代部队的专业训练方法,就算对面是百倍于我的兵力,我也有信心打赢。”郦黎:“谢谢,但我并没有被安慰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到科学院的大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把头顶的牌匾都震歪了。郦黎吓得一跳,赶忙拉住一人问道:“这是干什么呢?”那人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等看到郦黎的脸时,瞬间睁大双眼:“陛陛陛陛……陛下?”“是陛下,不是陛陛陛陛下,”郦黎无奈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你们在搞什么东西,闹出这么大动静?”“回陛下的话,是火.药。”那人回答,“原先咱们都在想,该怎样让火铳变得更加轻便,方便士兵在战场上携带,但刘师傅认为,如果把火铳放大十几倍,固定在城楼上,迎敌时造成的杀伤力会更大。”这不就是火.炮吗!郦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本来他还想着,饭要一口口吃,先让他们把火铳研究出来了再说,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想出了炮楼的用法。“快带朕去看看!”郦黎立马拉上霍琮要去见识一下。霍琮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在看完火炮后,他和刘师傅一起探讨起来,还又当场实验了好几次,不仅把花园里的假山炸得稀巴烂,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安竹心疼得脸都皱巴了:“哎呦喂,这可是先帝特意叫人去钱唐寻来的奇石!”过了一会儿,霍琮又叫人从外面抬来一头死猪。安竹看上去快晕倒了:“这这……御花园乃洁净空灵之地,怎么能见血?陛下,您快拦着点霍大人啊!”郦黎心道我哪里拦得住。一看霍琮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上头了。从前为了拼个航母模型,他能连着两天两夜不睡觉,饭也只吃一两口,郦黎来找他的时候喊半天都找不到人,就看到房间门紧闭着,窗帘全部拉上,一个蓬头垢面的男的坐在角落里,身边堆了一堆零件和工具,搞得他差点以为霍家进小偷了呢。“轰——!!!”又是一声巨响。血肉四溅,一只猪耳朵飞到了安竹的脚面上,吓得他尖叫着跳起了踢踏舞。郦黎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觉得也该差不多了。他扯着嗓子对霍琮喊道:“该吃午饭了——”霍琮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去吃。郦黎叉腰瞪了他一会儿,可惜霍琮已经钻到火.炮下面去了,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过了一会儿,灰头土脸的霍琮心满意足地从炮筒里钻了出来,拍拍手上的石灰粉,对刘师傅说:“行了,我把那几个地方都给你标出来了,调整一下,就能减少武器因为过热而炸膛的几率。”刘师傅也黑着一张脸,朝他龇出一口大白牙:“哎呀,你这个后生懂的真多,难得,真是难得!你是宫中侍卫吗?”霍琮含糊地应了一声。刘师傅更加热情了,小伙子长得又帅又有前途,这是良婿啊!“我家里有个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长得如花似玉的,可水灵了!你可有婚配?不如我把我侄女介绍给你如何?”“不了,”霍琮婉拒道,“我家中已有良人,正准备接母亲过来……”“别啊,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不答应多可惜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的调侃。霍琮身子一僵,回头看见郦黎捧着一碗饭,优哉游哉地坐在一张藤椅上,旁边还摆着三菜一汤。“lily,我……”“看我干嘛,人家再跟你说话呢。”郦黎一边说,一边温柔地给安竹夹了个鸡腿,“来,今天辛苦你了,多吃点。”安竹诚惶诚恐地捧着碗接过来。他坐在郦黎身侧,飞快地看了一眼霍琮,像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米饭里。霍琮用布擦了把脸,也没说什么,只是侧身背对着郦黎,三两下脱掉了沾染脏污的上衣,露出了覆着薄肌的精悍上身。正在吃饭的郦黎顿时觉得,到嘴边的肉都不香了。他的视线仿佛黏在了霍琮身上,看着对方旁若无人地拿了块没拧干的湿帕子擦拭身体,还不经意放慢了动作,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舒展,男人的手掌滑过宽肩窄腰,锁骨胸膛,细小的水珠顺着分明的腹肌滑落,折射.出道道璀璨光芒。郦黎:……这是作弊!等擦完身子后,霍琮又走过去帮他们布菜。安竹的手开始发抖,筷子和碗沿碰撞出一首命运交响曲。等到霍琮把鸡翅膀撕下来递给他时,他终于受不了了,把碗筷一放,起身冲郦黎深深行礼:“陛下,奴婢这饭真吃不下,还是让霍大人坐着,我来吧……”郦黎都不用看霍琮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行了,这边也不需要你伺候,你去吃饭吧。”安竹如蒙大赦。他一走,霍琮便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还给郦黎盛了一碗汤,剥了两个大虾。郦黎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用碗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