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块草地上漆黑一片,这是物理系的同学做实验的痕迹,旁边还种了一畦麦苗,那是农学学生的实验田。
他们绕着东校区走了一圈后,篮球赛已经散场。
“好不容易来一趟,去街上逛逛吧!”
“好。”
城东要比城西繁华,这里聚集着庐阳大部分商铺,人来人又往。
她们穿梭在街上,时不时走进商店看看。
照相馆旁就是旗袍店,两家门口都挂了照片,她们商量着什么时候一起照张相片。
门上的女郎扶着一株桃花,眼睛弯起,看起来明媚又灿烂。
她们还没看够,天上突然飘起了雨,三个人都没带伞,急忙朝前方跑去,她们跑过那个拱桥,躲在了对面屋檐下。
浓郁的栀子香让她们争相侧头,栀子花丛里,一名男子正在弯腰修建枝丫。
他微微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水珠,微微映着光。
甄念慈与孙黛月忽然扭头看南栀,看她光洁的额头,看她干净的脸庞。
孙黛月道:“好有夫妻相。”
甄念慈配合的点头。
南栀:“……”
说话声惊动了松月泊,他从栀子花丛里抬头,见到屋檐下躲雨的姑娘,笑着拉过一旁的凳子:“进来躲……”
话未说完,笑意却扩大,因为他见到了南栀。
果然越是无意,越是欢喜。
三个人一起走进去,松月泊转身拎出一壶花茶放到她们面前的长木桌上。
庐阳多花,花茶也多。这一壶茶里是茉莉花,绰约如仙子。
甄念慈看着他,问道:“老板,花好卖么?”
松月泊笑:“赏花的人多,买花的人少。”
孙黛月垂眼,看着地上这些焉头耷脑的栀子花道:“为何……栀子花成了这番模样?”
她说的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好奇。
松月泊很坦然:“从未养过,一时手生,过段时间便好了。”
她立刻将南栀拉过来:“若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南栀,她养花可好了,枯木都能生花。”
“……”太夸张了,南栀一时无言以对,她蹲下来拨弄栀子花,对松月泊道:“是不是水浇多了?”
“好像是,淋了雨水之后我又浇了水。”
“那就对了,栀子花怕积水。”
“好,我明白了。”
她看向旁边,除了栀子花,还多了许多蔷薇花,玫瑰花,争妍斗艳。
她笑一笑:“好美。”
转回头,松月泊也看着她笑。
“下次若是路过这里,可以跟栀子花坐一会儿,它会很开心见到你。”
“好。”
两人的交谈自在又熟悉,倒令孙黛月与甄念慈有些惊讶。
“他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不是吧,从没听南栀说过。”
松月泊垂下眼,小声埋怨道:“原来你没跟她们讲过。”
“我……”南栀一时语塞,看他黯然的神情,一时有些愧疚。
她刚想说话,松月泊已经抬起头道:“我叫松月泊,是东校区的一名研究员。”
“安南大学的?”
“对。”
“那正好!我们南栀也是安南大学的,她念英文系,哎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的有点远啊……”孙黛月自顾自说道。
甄念慈捂住她的嘴,对他们笑一笑。
转过头轻声责备道:“当红娘也要看南栀愿不愿意啊……”
她恍然醒悟,方才都没有在意南栀的想法,歉意的看过去,南栀对她笑一笑,伸手倒了杯花茶给她。
雨停了,天边隐现彩虹,三个人起身告辞离开。
临走前,甄念慈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店,暗自叹息,真不知道这个花店还能存续多久。
雨后的天空明净如水,她们踏着积水前行,白衣黑裙,凉风习习。
一直到晚上,这阵凉风还在天地之间徘徊,南栀拿起塑料板挡在窗子前,透过一丝缝隙,她还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她没有再看书,趴在胳膊上凝视窗外,听风吹动枝叶的声响。
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她这样想,好奇的伸手拿下塑料板。
微风扑在脸上,她惊讶到张开嘴。
窗户之下,绿树之旁,确有一人迎风而立,他微微含笑,发丝被风吹到凌乱,像一颗柳树站在春风里。
南栀眼睛一酸。
她转身,对她们说:“我出去一下。”
“诶好,早点回来啊 ”
“嗯。”
她走到楼下,抬起头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松月泊提步走过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绢,放到她掌心里。
“我晚上烤的鲜花饼,很好吃,你也尝尝看。”
“这么晚了……”
松月泊挑眉:“月亮都没出来呢!快吃吧。”
南栀笑,她吃了一口。
鲜花饼还是热的,酥脆可口,她眼眶也有些发热。
吃完了,松月泊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渣屑,笑着道:“guten abend.”
晚安。
往事重现。
第41章 晚霞 初恋
雨后的庐阳清新又干净, 南栀踩着最后一丝夕阳朝城东走去,今天她要去家教。
走过那座小桥,她情不自禁走近花店, 门上已经挂了一个牌匾——月斋。
南栀迈进室内,里面毫无人影,她疑惑的环顾店内, 在门边的椅子上发现了一块牌子:
主人外出, 茶水免费。
她笑出声。
店里的花比昨天好像多了一点, 可有些花已经有枯萎的征兆, 她看了眼时间,拿起墙上的剪刀开始修剪。
晚霞满天时, 她将枝丫堆在一起, 坐在椅子上休息。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晚霞吸引, 他们驻足在原地。
从璀璨到消逝直至最后了无踪迹,世人一抬头,已是它的一生。
辉煌散去,所有人回归现实, 或是沉默地往前走,或是挽着身边人的胳膊, 或是哼着歌儿前行。
孩童最可爱,踩着地上的积水一蹦一跳, 裤脚上都是泥泞, 泥泞在身外, 不在内心。
南栀也受到影响, 开始踩着积水前行,她穿着蓝色半裙,一摇一曳, 像盛开的花。
近来松月泊与医学系的一些教授合作研究中草药,每次回到家都已经很晚。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并不觉辛劳。天色已晚,他挂念着楼下的花,几乎是小跑回到家。
屋内的光景让他一时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方才有人来过。
一眼就认出,这是南栀的手笔。
他微笑,仔细凝视着它们,仿佛回到安南的那些时光。
仰头望,满月星光,明天会不会有好事发生?
雨停了,一场学术交流会在东校区的操场上举行。郑璞迅速召集门生,带他们过来见世面。
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各个领域的中坚力量全部聚集在此处——这个满是泥泞的土操场。但这场盛大的聚会并无凝重氛围,他们大都平易近人,笑容和暖。
力学界的开山鼻祖李闻道先生穿一件灰不溜秋的长衫,脚上的布鞋补了又补,他正在跟尹良初聊天。
“庐阳的老鼠真厉害!把我夫人的旗袍咬的都是洞,我的脏衣裳倒是完好如初……”
“老鼠鼻子灵的很!”
“怎么不见尹夫人?”
“还在北平,她身体不好,禁不起劳累,留在北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