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清如的认知里,许牧舟一直都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子汉。
可是现在,病床上的他比所有人都脆弱。
唇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心像是被人使劲地搓揉了一把,疼得萧清如快喘不过气了。
“萧同志,许同志这次立了功,我们谁都不愿意他出事,但你应该为他骄傲,只有你振作起来,他才能积极治病,也才会有康复的可能。”
领导的话,萧清如听进了心里。
“我会照顾好他,领导放心。”
“许同志是英雄,医院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嗯,我知道的。”
萧清如知道自己不能消沉,她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许牧舟的情绪。
病人情绪不好,对后续的康复影响也很大。
在他醒来以前,请容许她再软弱一会儿。
病房里不宜留太多人,萧清如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留下照顾许牧舟。
“你一个人能行吗?”萧母不放心,“照顾病人没那么容易,妈在旁边也能搭把手。”
“没关系,实在不行还有护士,这么多人盯着不会有问题的。”
江川和萧清如从小一起长大,有些时候,他还是了解她的脾气的。
这么多人在病房里,她连发泄情绪都做不到。
抿了抿唇,“那你好好照顾许同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此刻的萧清如没精力和江川怄气,更没精力去想以前的事情。
只是点了点头,“刚才麻烦你了。”
江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出了病房。
在一旁的长椅坐下。
就让他为清如做最后一件事吧。
许牧舟的领导心知自己不适合久留,于是安慰了两句,也走了。
“妈,您也回去吧。”
萧母拍了拍女儿的手,“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你要这么想,小许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不会钻牛角尖的,妈,您不用担心。”
人生遭逢巨变,哪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不一定挺得住,更何况清如这个刚长大的小姑娘?
萧母想要陪着闺女,但又不能不顺着她的意。
这种特殊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说不定都会让她情绪崩溃。
萧母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妈回去给你做点吃的,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你现在不能倒下,不然就没人照顾女婿了。”
萧清如点头。
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许牧舟。
萧母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女儿和女婿一眼,匆匆往外走去。
病房门开了又合上,房里只剩萧清如和许牧舟。
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许久以后,萧清如道:“其实,你没有食言。”
不管怎么样,至少他真的回来了。
看着许牧舟满身的伤,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来。
他是最优秀的飞行员,他那么爱他的事业。
不久以前还在憧憬着,等他再次晋升,他们就可以换个大一点儿的房子。
可现在,他的梦想被摧毁了。
等醒过来要怎么接受这一切?
许牧舟从混沌中醒来,模模糊糊看到了萧清如的身影,还听到了她的哭声。
抬起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媳妇儿,别哭。”
许牧舟的声音很小很小,落在萧清如的耳朵里,却是无比清晰。
见他醒来,立马擦去眼泪。
制止住他想抬手的动作,“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听出萧清如语气里的哽咽,许牧舟更加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别哭,别哭……”
萧清如不想哭,更不想让他担心。
但是一听到许牧舟的声音,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了。
炙热的液体落在许牧舟的手背上。
很烫,很烫。
许牧舟开始着急,想要去抱萧清如,想要安慰她。
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哪怕他再努力,也毫无反应。
甚至一点知觉都没有。
恐慌袭上心头,这是怎么了?
强大的意志力终究战胜了麻药的后劲,许牧舟又尝试着动自己的腿。
结果还是一样的,毫无反应。
他连腿在哪个位置都感受不到了。
许牧舟喉结滚动,他好像知道媳妇儿为什么哭了。
突然之间,整个人泄了气,没再挣扎着要坐起来。
萧清如俯身,靠许牧舟很近很近。
“你刚做了手术,不能乱动,不然会扯到伤口。”
许牧舟想起了飞机坠落前的事情。
他完成了任务。
心里一松,随后却又更加沉了下去。
“媳妇儿,我的腿……”
“会好的,这里治不好我们就回京市,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站起来。”
亲眼看着许牧舟眼里的光湮灭,萧清如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觉得丢了半条命。
心里刀割似的疼。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告诉许牧舟这个残忍的事实。
可她知道他的脾气,瞒着他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罢了。
许牧舟沉默不语,萧清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不管未来怎么样,她都会一直陪在许牧舟的身边。
兀自出神的男人回过神来。
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许牧舟小心翼翼地回握着萧清如的手,“媳妇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对,都会好起来的。”
指腹摩挲着许牧舟的脸,温声道:“我们说好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打起精神好好康复身体,好吗?”
许牧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康复,把消极的情绪藏进心底。
只说了一个好。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做了大手术,按理来说许牧舟应该很累了,可他一直醒着,握着萧清如的那只手绷得很紧。
哪怕什么也没说,萧清如也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阴霾笼罩着每一个人。
外面阳光热烈。
病房里却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