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化肥这种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乃亘古未有之奇也。”
“你之前对它产生怀疑,并不算什么,反而合情合理。这是尽了本分。”
桑田说道:“即便陛下不罢免我的官职,我也没有脸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了。”
“我任职司农一来,并没有什么功绩。而田翁与李竹,拯救了千千万万人。或许我应该退位让贤,主动辞去官职……”
淳于越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田翁与李竹所长的,乃是研究。而你所长的乃是关于农事的管理。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啊。”
“若你因为所谓的脸面便辞官,反而显得太重名声,有些沽名钓誉了。”
桑田惶恐之至的说道:“多谢博士指点。若非博士,下官要犯下大错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无妨,算不得什么。”
于是两个人并肩而行,显得越发亲密了。
桑田心想:有了淳于博士为我辩解,我不辞官,也不算什么了。不会有人说我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嗯,很好。
淳于越则心想:这一次,借力打力,将司农争取过来了。嗯……支持扶苏公子的力量,又大了一分。
淳于越把桑田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里面,但是他并不开心。
商君别院,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而淳于越来越觉得危险了。
以前谪仙的那些照相机、留声机,不过是用来玩乐罢了,算不得什么。但是这化肥……可是救了千千万万人。
而商君别院,和伏尧公子算是一伙的。
这些大功绩,会不会算在伏尧头上?
将来陛下选择太子的时候,会不会倾向于伏尧?
淳于越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扶苏去军中历练,未必是什么好事啊。远离陛下,就容易疏远。
“得想个办法,早日让扶苏回来。”淳于越在心中暗暗的想。
很快,商君别院已经到了。
李水在前面引路,恭恭敬敬的把嬴政请了进去。
然后百官被挡在外面了。
群臣破口大骂,然后写了欠条,承诺回头送来十万钱的门票钱,然后也进去了。
嬴政走到田翁和相里竹的小院门前。
有个匠户拦住了嬴政,十分为难的说道:“陛下请稍等,田翁和竹姑娘正在研究化肥,如今到了关键的一步,须臾不得离开。”
李水训斥道:“胡闹,这世上有比天子更重要的吗?”
匠户一脸惶恐。
嬴政微微一笑:“无妨,朕等一会便是。淳于越不是经常说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田翁和竹姑娘,这是为万民百姓研究化肥啊,朕岂有不等之理?”
李水一脸敬佩的带着嬴政去了一个房间。
等嬴政进去之后,李水回过头来,笑眯眯的向淳于越说道:“陛下似乎对儒家学说越来越感兴趣了,姐丈不用谢我。”
淳于越没说话。
这话没办法接。
刚才嬴政确实说了些民贵君轻的话,可是……可是淳于越总觉得,这怎么怪怪的呢?
槐谷子帮忙宣扬儒学?他这种不要脸的,也懂儒学?
李水请嬴政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命人献上了茶和糕点。并且来了几个伶人开始唱戏,唱的是关云长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当然了,这故事后面的走向改了改。
吕蒙确实背后偷袭关羽来着。但是在未央的故事中,关羽大展神威,两线作战,从麦城出发,反败为胜,将敌人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嬴政喝着茶,听着戏,脸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容。
好啊,好啊。
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粮食足够,就可以种植桑麻,人人穿得起衣服。多出来的粮食,可以养育猪羊,人人可以吃上肉。
这是太平盛世啊,是尧舜禹几代贤王都不曾有的盛世。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里面。
田翁和相里竹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张良:“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张良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别的事情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帝王的心思,我早就已经揣摩透彻了。陛下巴不得你们再耽搁一会,好显得他礼贤下士。”
相里竹不安的问道:“然而,陛下会不会表面上不在意,在心中却恨极了我们?”
张良说道:“第一,你们研究出来了化肥,让大秦从此进入盛世,陛下对你们宠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痛恨?”
“第二,过一会你们可以表现得诚惶诚恐,甚至幼稚一些。陛下自然觉得你们是全无心机的赤诚之辈。你们刚才的反应,也就算是天真可爱了。”
田翁和相里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张良在屋子里等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可以去拜见陛下了。”
于是田翁和相里竹开始换衣服。
张良只给了他们极短的时间。
相里竹和田翁几乎是衣衫不整的被他拉了出来,然后带到了嬴政面前。
这两个人很窘迫的拜见了嬴政。
嬴政细心观察着这两个人。
田翁身上穿着一件很体面的衣服,这样的衣服,对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可能逢年过节才会穿。
听说田翁的研究,主要是研究粪肥的构成,然后从泥土中提取肥料。
如此一来,这身衣服应该脏兮兮的才对。
但是田翁这衣服确很干净,可见是刚换上去的。
只是……衣服的扣子扣错了,因此衣服显得皱皱巴巴的。
至于相里竹呢?衣服倒是没有穿错,只是这衣服显然是礼服,宽袍大袖,绝对不是干活的时候穿的。
而且头上的发髻插错了。有一缕头发散乱的垂下来,显得很是狼狈。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衣服……”
田翁和相里竹慌乱的整理衣服,然后无奈的说道:“时间太短了,有些仓促,因此御前失礼,请陛下恕罪。”
嬴政叹了口气:“看来是陛下耽误了你们的研究啊。”
相里竹和田翁连称不敢。
嬴政微笑着问道:“你们刚才的研究,可有进展了?”
田翁大着胆子说道:“有,有很大进展。”
他有些笨拙的吹捧嬴政说:“本来这研究屡屡失败,但是今日忽然成功了。或许是陛下到了商君别院,因此天子之气,让研究有了进展。”
嬴政哈哈大笑。
他看着这个满脸风霜,老实巴交的老农,努力的学着别人阿谀奉承,觉得真是可爱至极。
嬴政说道:“我要封你们为关内侯。”
这个消息,张良并没有告诉他们两个。因为张良需要他们的震惊。
果然,这两个人都震惊了。
田翁的手脚都开始哆嗦了:“我?封侯?这……”
他差点晕过去。
也就在几年前,还是个掏大粪的贫苦人,怎么一转眼,要封侯了?
这简直是一场梦。
而相里竹更是惊呆了:我?我是女人啊,女人也可以封侯吗?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相里竹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名垂千古的大事。
忽然,白光一闪。
有匠户用照相机,拍下了田翁和相里竹错愕的表情。
嬴政欣赏了一会他们的惊讶,然后微笑着公布了一系列赏赐,赐多少户,赐多少田,赐多少金。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田翁和相里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封侯两个字,已经让他们眩晕了。
忽然,相里竹发现嬴政站在她面前。
她回过神来,听到嬴政问:“我听槐谷子说,你是李信义妹?你家中还有没有别人?你父母可还在?”
嬴政问这个,是随口一问罢了,其实他猜测相里竹的父母是不在了,否则的话,怎么会以女子之身,孤身一人流落京城?
相里竹郑重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我也不姓李。”
嬴政好奇的问:“你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