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推举巨子,联合所有墨者,做一些大事。”
李水干咳了一声,说道:“听闻墨者有几大理念。兼爱、非攻、尚贤。这些都很伟大,槐某佩服不已。不过我还是想要冒昧的问一句:墨者对男女地位怎么看?女子,可以做巨子吗?”
相里竹脸色铁青,说道:“不能。”
李水更加好奇了,问道:“既然不能,你霸占着墨子遗物做什么?”
相里竹大怒:“怎么是霸占?此物是先父交托给我的。”
李水没说话,心想:“这算什么理由?巨子的职位,还可以世袭吗?”
相里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先父将遗物交给我的时候,秦国已经一统天下了。先父说,墨者数百年来,寻求的非攻,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既然天下一统,以后自然就没有征伐了。他对四海为一,是很赞同的。”
“但是齐墨和楚墨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秦的不攻,恰恰是是通过攻伐实现的。攻城灭国,这是与墨者最背道而驰的行为。”
“它灭国之后,反倒宣称实现了不攻,这简直是对墨者的讽刺。好比你提剑杀了一人。然后对着那人的尸体说道:从此以后,我与这人冰释前嫌,再也不会打斗了。这话不是很荒唐吗?”
李信愣了一下,说道:“齐楚两派的理论,似乎很有道理啊。”
相里竹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也被绕进去了?你可知道,他们随后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说秦得到天下,用的是不义的手段。因此他们四处游荡,想要寻找机会,灭亡大秦,重建六国。”
李信的目光顿时一缩。武将,对于反贼总是很敏感的。
不过他沉默了一会,扭头对李水说道:“槐兄,我知道齐楚两派的做法肯定有问题。若陛下有令,我也一定会带兵斩下他们的头颅。但是其中有些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槐兄,你可知道,这两派错在哪了?”
李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说道:“很简单。秦灭六国,七国百姓,死亡枕藉。这种灭国之战,确实可以说不义。可秦不灭六国,就没有征战了吗?自动周以来,已经打了五百多年。这五百多年死亡的人,比秦灭六国死的少吗?”
“诸侯割据,就如同背上疮疽。总不能怕流血,就不割掉这个疮疽吧?现在有人说,你割掉疮疽,让病人流了血,故而你也是不对的。我估计这话一出口,我都不用动手,伏尧公子先打他几个耳光。”
李信微微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更何况,别管秦灭六国是义还是不义。大秦已经一统天下了,天下百姓,也已经免去了兵灾,开始安居乐业了。”
“现在用大义的名义,驱赶着他们告别父母妻子,放弃田中的庄稼,去战场上送死。这种大义,我觉得不要也罢。”
李信说道:“听你这一番话,我豁然开朗啊。方才真是被齐楚两派给蒙蔽了。”
李水说道:“诸子百家,最喜欢的就是诡辩,被蒙蔽很正常。”
相里竹好奇的看着李水:“你倒是挺明白。”
李水得意的笑了笑,然后问相里竹:“所以说,你是在躲着齐楚两派的墨者,免得他们找到你,让你交出墨子遗物?”
相里竹说道:“他们找到我之后,就不只是让我交出墨者遗物这么简单了。他们会杀了我。墨者三派,争斗已经极为激烈。”
“更何况,秦墨一派,重视思考天下万物的道理。被其他两派认为走上了邪路。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你方才在说的疮疽,一定要割掉才行。不割掉,可能会毒害其他墨者。”
李水心中一动,问道:“秦墨,还有多少人?他们都像你一样吗?能够破解仙酒,研究凸透镜?”
相里竹心想:“果然,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让我造仙酒。”
她淡淡的说道:“自昭襄王之后,秦墨本就式微,人数越来越少。后来又遭到齐楚两派的偷袭。如今我已经联络不到其他人了。”
“他们或者已经死了,或者已经逃到了天涯海角。或者隐姓埋名,不再参与墨家的事,其实也和死了没有分别。”
李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一件事。他问相里竹:“齐楚两派,一直在寻找你?”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不安的问:“他们用什么办法寻找你?”
相里竹说道:“我机巧无双,如果某个地方,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新奇之物,他们或许就会猜测,是我做出来的了。循着这条线索,应该可以找到我。因此近年来,我只是做一些思考,很少做什么东西。”
李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拿出来了一把弓弩:“这东西,是不是墨者们惯用的?”
相里竹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说道:“是啊。上次在淳于府中,我听说你的商君别院,曾经遭遇了一伙刺客。那伙刺客用的就是这种弓弩,他们大概就是齐楚两派的墨者。你怎么招惹到他们的?”
李水笑的有些苦涩:“他们可能以为,你藏在我这里。毕竟……我也是个机巧无双的人。”
相里竹翻了翻白眼,心想:“你的脸皮厚度,确实是很无双。”
李水又问道:“今日那些刺客,是不是墨者?”
相里竹点了点头。
李水苦笑道:“如此说来,这三百人,根本不是来杀皇帝的。而是来杀你的。”
相里竹说道:“似乎是这样。不过真是奇怪了,我今日刚刚来到商君别院,他们为何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李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踱步,不停的搓手。
他看了看相里竹,忍不住对李信说道:“这人……是个灾星啊。有她在这里,我的商君别院还想安宁吗?李兄,劳驾你把她送回去吧。”
李信听李水说要把人送回去,顿时无语了:“槐兄,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将她抢了出来,现在又送回去,这算怎么回事?”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在商君别院,齐楚的墨者会罢休吗?那些杀手,必定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啊。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要是被惦记上了,我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相里竹看见李水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乐开了花。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现在你让我走,我也不走了。”
“把杀手引到你这里来,总好过引到淳于博士府上。你若要送我走,我就是爬,也得爬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李水一脸无奈,连声叹气。
他表面上装的很懊悔,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早就看透了相里竹的性格。争强好胜,不肯服输。
自己若强留她在这里,她必定想方设法地逃跑。若自己一直嚷嚷着把她送回去,她反倒不会走了。
至于刺客,李水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他们。
李信在旁边说道:“算了,槐兄。反正那些刺客也认定了你,你就算把人送回去也没用。”
李信这么说,倒不是在配合着李水演戏,而是他真的不想把人送回去。
淳于越,毕竟是他的姐丈啊。第一天把人抢出来,第二天又把人送回去,这不是耍淳于越吗?李信一想到那老头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心里就发毛。
李水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这里有什么事,姑娘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一副吃定了这里的样子。
过了一会,相里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们方才说,刺客已经认定了这里,什么意思?齐楚两地的墨者,为什么要刺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