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这消息,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了。但是朝臣们都很相信。毕竟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摸的差不多了。
赵大人……不就是这么个人嘛。你没问题的时候,他可能提携你一把。你要是出了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你牵连到他。
对于咸阳城中的传言,赵高自然也听到了。他在府中冷笑不已:“这定然是槐谷子的诡计。这些传言,也必定是槐谷子命人放出来的。传我令,立刻上街,将造谣生事之人,全部抓起来。”
赵府的人一脸为难,说道:“大人,如今咸阳城不比过去了。赵腾派了无数明哨暗探,游走在咸阳城中。一旦有违禁之举,立刻就抓了。”
赵高冷笑了一声:“我府中有违禁之举,他赵腾就抓了。而街上有人散布谣言,为何赵腾不抓?此人分明是和槐谷子狼狈为奸。”
赵高在府中大发牢骚,而刘邙在府中却一脸绝望。
他的爵位没了,官职也没了。只剩下几座宅院,一些良田。
这些固然足以让他做一个富足翁,可是……从朝臣变成庶人,心理上的落差,何等之大?
刘邙忽然很想见见王贲,他觉得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有话说的。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王贲虽然被贬为庶人,可是王翦尚在。王氏依然算是官宦之家。而自己呢?一败涂地。
刘邙正在感慨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个趾高气昂的人,这人一副仆役打扮,可是鼻孔朝天。进门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将一封信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
刘邙叹了口气,把信捡起来,上面只有四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刘邙一见这八个字,差点吐出血来。真是欺人太甚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刘邙念叨了一遍,又呵呵冷笑了一声:“真是恶毒啊。想要气死我吗?”
旁边的老奴听他念叨,顿时变了脸色。
刘邙问道:“怎么?”
老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话,似乎是赵高大人说的。”
刘邙大吃一惊:“什么?”
老奴低声说道:“小人去买菜的时候,听见街上都在传。说赵高在他人面前,这样评价大人,用的就是这四句话。”
噗……刘邙当真喷了一口血。
早就听人说,赵高从来只是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自己被罢官夺爵,赵高想的不是拉自己一把,而是送来这封信,劝自己速死,免得牵连到他。好啊,真是好啊。
现在的刘邙,生不如死,可是又舍不得死,在屋子里面干瞪着眼坐了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老奴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刘邙一夜白头。
老奴看着呆呆地坐在那里的刘邙,心疼不已。
他的资历很老,刘邙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老奴就在这里了。可以说,刘邙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老人罢了。
老奴摇头叹息,默默的烧好了热水,端到了刘邙面前。
刘邙却无心梳洗,只是怔怔的问道:“刘二啊,外面可有动静?可有什么传言?”
老奴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传言,大人无须多虑。流言这东西,过个一两日,自己就消散了。”
刘邙点了点头。刘二则叹了口气,低着头走了。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咸阳城出现了一伙人。是商君别院的人。
为首的是苍夫,后面跟着几个匠户。这些人驾着马车,在咸阳城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高声呐喊:“自今日后,仙纸价格,提高十倍。”
咸阳百姓顿时哗然。
若要放到别的时候,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涨价,很可能被失去理智的人给围住,受尽唾骂。
但是商君别院的人毫发无损,因为愤怒的人,有更好的发泄口。那就是刘邙。
结合昨日的传言,咸阳人深信不疑,就是因为刘邙这搅屎棍的存在,才导致仙纸涨价。
其实仙纸涨价,受影响的主要是各位朝臣,他们才是用纸大户。但是咸阳城的百姓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毕竟,刘邙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欺负他毫无压力。毕竟刘邙曾经是高官,欺负高管,心理上很爽。
于是以朝臣们家中仆役为首,咸阳百姓兴高采烈的聚集在刘府外面。起哄的,骂人的,扔石头的,比比皆是。
刘邙坐在府中,听得万念俱灰,羞愤欲死。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几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能鼠辈,何不去死。”
这话顿时引起了大伙的共鸣,于是成百上千的人,齐声喊了起来。当真是震耳欲聋啊。
刘邙走到自己的卧室当中,关上门,强行装聋作哑。
可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有人开始彭彭彭的砸门。
刘邙恼火的打开房门,看见贾获正一脸小心的站在外面。
贾获这几日一直住在刘邙府中,没有出去过,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刘邙得罪了什么仇家,被人找上门来了。他现在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被殃及池鱼。
贾获看见刘邙开门,顿时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你已经留我在这里住了几日了。我还有生意要做,想着今日就告辞了……”
昔日刘邙把贾获留在府中,是想着让他做证人,状告李水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贾获的去留,他也不在意,于是淡淡说了一句:“请便。”
贾获松了口气,转身向大门走去。
这时候,大门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开,都让开。”
随后,刘邙府中的大门被撞开了,一队秦兵走了进来。
贾获吐了吐舌头,心想:“刘大人到底惹了什么人?”
结果带队的将领高声喝问:“贾获何在?”
贾获猛地意识到,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他想要装聋作哑,悄悄溜走。但是在门外围观的咸阳百姓把他认出来了。
有不少人指着他说:“此人便是贾获。”
将领看了贾获一眼。
贾获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
那将领淡淡的说道:“贾获,肆意透露造纸术,触犯专利法。依律当斩。带走。”
贾获的腿一软,坐倒在地。他哭嚎着喊道:“我是刘大人府上贵宾,刘大人,你救我啊。”
刘邙只当没听见。
贾获又说:“是赵大人让我说的,是赵高大人让我说的。将军,你倒是问问赵高大人啊。”
早就藏在人群中的酒肆伙计,立刻见机行事,说道:“是啊,万一真是赵高大人逼他说的呢?贾获若是逼不得已,透露了造纸术,也情有可原啊。”
咸阳城百姓都纷纷附和。
那将领微微一笑,指着一个小卒说道:“你去问问赵大人,可有此事。”
小卒答应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片刻之后,小卒又回来了,说道:“赵大人说,绝无此事。”
贾获一听这话,一脸绝望的说道:“怎么会没有呢?当时我在赵大人府中。赵高、赵成两位大人,亲自问我的。随后还让我送信来刘邙大人府中。否则,我一个商贾,哪有资格进入刘府?”
众人一听这话,都点了点头。很好,和昨日的传言印证上了。
贾获一路嚎叫着,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了,一个劲的给自己的喊冤,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国法就是国法,既然犯了罪,就要受到惩处,贾获被杀了。
咸阳城的百姓,看的心满意足。大伙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来了咸阳,这刺激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以前外地的亲戚来了,大伙聊天,要么问今年的收成怎么样,要么问近日赚了多少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