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低声议论,冯刃疾的奏章已经念完了。
嬴政看着李水,淡淡的说道:“槐谷子,他说的可属实?”
李水苦着脸说道:“臣冤枉啊。想必陛下已经听完冯大人的奏折了。这里面,与我无关啊。”
“明明是李信状告迩获,审理此案的是赵腾,犯案的是迩获的仆从雍齿。臣只是个看戏的啊,这与我何干?”
嬴政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朝臣也眉头紧皱:“好像,是这么回事啊。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就是谪仙在捣鬼呢?”
李信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槐兄,我当初就不该喝你的葡萄酒啊。为了一杯酒,在内史府丢人现眼,现在还要顶着屎盆子站在议政殿上?我亏得太大了。
而冯刃疾看了赵腾一眼,露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肯告,谪仙太高明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到了这时候,赵腾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毕竟再不出手,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赵腾叹了口气,说道:“这迩获,进入咸阳城之后,一直住在商君别院。他拍卖宝剑,也是在谪仙楼进行的。”
“若说迩获与谪仙没有关系,恐怕任何人都不信吧?”
“更令人疑惑的是,状告迩获的,乃是李信大将军。李信常年出入商君别院,几乎把商君别院当成自己家了。”
“这……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这分明就是他们三人谋划好的,他们在演戏。”
“他们借着告状的名义,故意来到内史府大造声势,把拍卖宝剑一事,闹的人尽皆知,好在三日之后的拍卖中,获得一个高价。”
赵腾向嬴政拱了拱手,一脸悲愤的说道:“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迩获在谪仙楼拍卖宝剑,所得的一成利润,要交给谪仙楼,因此,他们绝对是有预谋的。”
李水看着赵腾,干笑了一声说道:“雍齿已经认罪了,赵大人何苦来又苦苦相逼呢?”
赵腾呵呵冷笑了一声:“并非赵某苦苦相逼,实在是谪仙过得太过分了。若谪仙不服的话,我们可以将雍齿叫来,对他详加审问,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本官相信,雍齿一定会从实招来,说是受人指使,合谋演了一出戏。”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赵腾说道:“内史大人,你又怎么能保证,雍齿不会受人威胁,按照某些人的意愿,说自己当初在演戏呢?”
赵腾:“……”
他忽然发现,和槐谷子这种无耻之徒辩论,是永远争辩不过的。
因为他这种人根本不把脸面当回事,一点都不介意胡搅蛮缠,朝臣的看法,天下人的看法,他完全不在乎,只要能把你辩的哑口无言就行。
赵腾叹了口气,对李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老夫只求谪仙也能问心无愧。”
这话实在有些无力了。
李水咧嘴笑了笑。
嬴政淡淡的说道:“大秦律法,何其威严?槐谷子,日后生意是生意,绝不可利用朝廷,利用官府制造声势。”
李水应了一声,痛快的答应了。
即便嬴政不说,李水也打算收手了。
在鼓励商业的初期,是需要朝廷来背书的。那时候让衙门参与一下造势,虽然有不好的影响,但是利大于弊。
现在关中地区,商业已经成为一股新型的风气,用不着再牺牲官府了。
朝廷,还是需要威严的,还是要在天下人心目中,作为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存在。
朝臣们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赵腾。
可惜啊,这一次又没有驳倒槐谷子。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槐谷子就是做错了。即使是陛下都看出来了。
可惜,此人就是厚着脸皮不认账。
没有绝对的证据,真的很难下手啊。
赵腾咬了咬牙,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又说道:“当日在拍卖会上,谪仙卖出去了一把价值七千万钱的宝剑。我有些怀疑这把剑是真是假。”
“什么剑灵,什么晚上有虎啸龙吟之声,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水干咳了一声:“在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卖剑的不是我,买剑的也不是我。我的谪仙楼,只是一个酒楼而已。”
“客人们来来往往,在里面聊天吃饭。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赵腾还要说话。赵佗站出来了,他幽幽地说道:“内史大人,这把剑,确实是宝剑,在下真的听到了虎啸龙吟之声。”
赵腾:“……”
他有点郁闷,为什么告倒槐谷子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
当然了,他倒也没有怀疑赵佗是槐谷子的人。
毕竟赵佗和李斯走的很近。而且赵佗为这把剑正名,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剑是假的,那不是说明李斯的眼光很差劲吗?
其实,赵佗冒险站出来,表面上看,是为了给李斯正名,告诉众人,廷尉的眼光没错。
而他的真实目的,却是借机讨好李水。
不过这样一来,赵佗就只能一口咬定这剑确实可以出声,再也不能否认了。
朝堂上的人各怀心思,赵腾也陷入到了沉默中。
嬴政见百官不说话了,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刚刚要扯着嗓子喊退朝。李水又站出来了。
他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要弹劾一个人。”
嬴政淡淡的问道:“何人?”
李水说道:“臣要弹劾……”
他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然后从怀里面拿出一张纸来看了看:“哦,臣要弹劾韩枚大人。”
朝臣都有点无语,槐谷子这都什么玩意?弹劾别人,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儿戏的事吗?
嬴政问道:“韩枚何在?”
韩枚一脸紧张的站出来了。
众人一看他,顿时咦了一声。
这个韩枚,不是刚才帮着冯刃疾捡弹劾奏折的人吗?
槐谷子这就把他恨上了?当堂弹劾?报复来得好快。
淳于越有点看不下去了,韩枚只是帮忙捡了一张纸而已,槐谷子就打击报复人家?还能不能有点品德了?
淳于越站出来,对李水说道:“槐谷子,这是朝堂,你不要肆意妄为。”
李水很委屈的说道:“姐丈,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淳于越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姐丈?韩大人不过捡了一张纸而已,你就要弹劾他?你这是打击报复。”
李水说道:“我弹劾他,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姐丈只管放心。”
韩枚硬着头皮说道:“请问谪仙大人,下官犯了什么事?”
李水铿锵有力的说道:“你是反贼,我要告你谋逆大罪。”
朝臣脸上都露出来了神秘的微笑:果然是谪仙啊,还是那么熟悉的套路。
韩枚也没当回事,一脸无奈的说道:“谪仙,下官何时谋逆了?我怎么又变成反贼了?”
就连嬴政,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想的不是什么谋逆的事,而是散朝之后吃什么。大麦糕点,好像又送来了几样新做的点心,据说味道不错……
朝堂之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认真听李水的控诉,毕竟李水喊了太多次狼来了,大伙已经有免疫力了。
只有李水,依然一脸慷慨的说着。
等他说完之后,发现大伙都没有反应。顿时失望至极,忍不住叹了口气:“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忽然,不远处的韩枚咣当一声,坐倒在地了。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向那边看过去。
只见韩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李信指着韩枚叫道:“他果然是反贼,被槐兄的证据吓破胆了。”
朝臣们都咦了一声。
赵腾忍不住向李水说道:“你方才说了什么证据,把他吓成这样?”
李水幽幽地说道:“方才本仙说的口干舌燥,莫非内史大人一个字都没听?大人身居高位,却在朝堂之上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