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荷唇角勾起一抹好笑,笑意偏冷。
陈天宇蹙眉,感觉受到了侮辱,却还是极力抑制了,一步步朝苏晚荷逼近。
“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不信我?”
苏晚荷神色疏冷,眼底却一片真诚:“陈少爷,您应志在天下,而不是为了我一个弱女子。”
“我无才无德,配不上您的心意。”
苏晚荷淡漠地从兜里掏出十五枚大洋,递给陈天宇。
陈天宇眼眶发红地看了她一眼,便故作坚强地瞥过头去:“本少爷真心千金不换。”
话落,便挺直腰板擦肩离开。
苏晚荷看着少年穿着黑色中山装,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已经初具气宇轩昂,希望他能改过自新,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督军府。
玉兰过来请示,“督军,哪些衣服要带过去?”
霍霆霄随意道:“带些日常穿的。”
看来督军这是要准备常住那小院,玉兰便应声退下了。
霍霆霄想到昨夜看着小妇人点着油灯温习功课,长此以往眼睛都要熬坏了,又从公文上抬起头,叮嘱道:“陈副官,你通知一下电力公司,把电线迁过去,屋子里都装上电灯,还有,去百货公司买几个台灯送过去,再添点家具,把院子重新装一下。”
“是,督军。”
“联系一下刘建筑师,晚荷宫的图纸还要修改下,加个电影院,设备全部采购最先进的。”
“电影院里最好设计成私人卧室,细节等我有空,让他找我沟通。”
“是,督军。”
霍霆霄想到昨夜,还是第一次见小妇人露出那般自信大方又浑身发着光的模样,哪怕是小有进步,也令他感到欣慰。
之前他还担心小妇人去上课,会耽误和他相处的时间,让他独守空房。
如今倒还算满意,她的精神世界提高了,在某些时候更能和他心灵契合,达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
“阿荷。”
男人唇齿滑过这令人心动的字眼,唇角都不禁勾起弧度。
刹那间,那张坐在办公室面对着公文严肃沉冷的面孔,绽开清雪消融般极致柔软的笑容。
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在阳光滤镜下,镀着一层琥珀色的金边,浮起一颗平常看不见的浅浅梨涡。
陈副官打完电话,进来便看见督军大人笑得一脸荡漾的神情。
他不可思议地唤了声:“督军?”
霍霆霄猛地收回神色,严肃地轻咳一声,脸色罕见地露出一抹尴尬:“什么事?”
陈副官难得从督军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情绪,那个苏晚荷看来是板上钉钉的督军太太了。
他恭敬回禀道:“已经通知刘建筑师了,他马上带着图纸来见您。”
“好。”
“下去吧。”
“哈欠。”
苏晚荷忽然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为什么,喷嚏声响亮得全教室都听见了,就连授课老师都朝她看来,尴尬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起。
明日是星期天,学校会放假一天。
同学们都很激动,苏晚荷也兴奋地收拾课本。
傅柔嘉伸出柔萸,搭在苏晚荷手上,“明儿放假,阿荷你来我家找我玩啊。”
苏晚荷笑容灿烂:“好啊,傅小姐,我今天先回去把版样做好,明儿要是能把衣服赶制出来,我就过来找你。”
傅柔嘉露齿一笑,露出一排玉做的小白牙,乖巧得很:“那也行,阿荷,我还挺期待的。”
苏晚荷看着女孩那天真无邪的笑靥,纯洁得像一朵不染凡尘的小白花,别说讨厌了,那是一丁点都没有,喜欢都来不及。
不过看着傅柔嘉这么期待的表情,苏晚荷还有些赧然。
也不知能不能做好。
苏晚荷也露齿一笑:“那您家地址是?”
傅柔嘉开心道:“我写给你。”
苏晚荷看着傅柔嘉这一手狂草,当真不像她这甜美的样子,内心对她愈加欣赏了。
她收好地址,小心地夹在课本里,又挥手甜笑道:“傅小姐再见。”
傅柔嘉并未朝她挥手,而是朝她歪了歪头,模样俏皮得很:“阿荷再见。”
苏晚荷内心的欢快没有持续几秒,又被胃部的翻涌取代。
她捂着胸口走出教室门口,却不小心和一道身影相撞。
偏头看见陈天宇的脸,她迅速退开。
陈天宇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挎着书包大步流星走远。
苏晚荷叹了口气,走出教室,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阿荷。”
苏晚荷疑惑:“陆飞鸿?”
陆飞鸿隆起了眉梢,面露关心:“陈天宇他欺负你了?”
苏晚荷轻笑,礼貌而疏离:“好像跟你没有关系。”
陆飞鸿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么多年他经多方打听,才得知她的下落。
也许是天意,让他找到了她。
也是冥冥之中的血缘羁绊,让他第一眼见到她,就亲切如同故人。
看着她和母亲九分相似的面容,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又克制地温和一笑,言辞诚恳:“是我冒昧了,对不起。”
苏晚荷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计较。”
陆飞鸿忽然摸了摸领口,佯装不小心掏出一枚玉佩。
苏晚荷不经意看见他领口那露出来的熟悉玉佩,脚步忽然顿住:“这是?”
陆飞鸿眸光微动,缓缓笑了笑,“哦,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苏晚荷看着那枚翡翠龙凤牌,神色有片刻怔忡:“真漂亮,我能看看吗?”
陆飞鸿微笑颔首,解下玉佩,放到她手中。
玉佩形状款式竟然和她的那一块一模一样,放在一起刚好能凑成心形。
苏晚荷内心轰地一震,大脑好似变得空白,怔愣地看着少年那双温柔的眼眸,心中有个声音指引着她。
她却不敢相信。
难怪眼前的少年,第一眼便给她一种羁绊的亲切感。
陆飞鸿是京城陆家的,凭陈天宇的态度,大概是总统府那个陆家。
苏晚荷并未深究,可陆飞鸿如果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同她相认。
她的阿妈为什么要丢下她,不同她相认。
内心又滋生那种被遗弃的窒息感,却只能自我安慰,他们一定都有他们的苦衷。
苏晚荷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已经很平静了,可此刻内心还是竭力克制着,才能不哭出声来。
她喉咙滚着腥甜,情绪失控又因极力克制而变得心脏都在颤抖,竟恍若毫无察觉,笑眼发红地看着少年,状若无意地打听:“你母亲她不在你身边?”
陆飞鸿叹了口气,“她走了很多年了。”
苏晚荷心里好似飘来一片乌压压的云,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这片云又在她面前消散,让她有种无力追赶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