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命很值钱。
人贵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小时候没饿死没病死，已经是命大了。
长大后吃不上饭，当了土匪，也是冲在最前面的炮灰。九死一生，运气好熬过几年，存一些钱下山，租一块薄田，能吃上饭就行。
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更高层次的追求，一直没敢想。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江醉柳用五条命来换呢？
江醉柳没有回答我，只是跟我讲了一些养蛊的事情。
湘西自古多毒虫，蛊婆源自巫医，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所谓“巫医”，既精通巫术，又精通医术，是很有地位的人物。
湘西并非人人都会蛊术，蛊婆代代相传，传女不传男。所以，只有家中女性长辈是蛊婆的，才有可能继承这种技能。
江醉柳从小跟着母亲学蛊术，因为身份特殊，周围人又敬又怕，所以从小就没什么玩伴儿。想想也是，谁会让自己孩子，去和一个整天研究毒虫的孩子玩耍？
直到江醉柳十三四岁时，开始有人上门提亲。蛊婆虽然可怕，但地位很高，民间传言，若是能娶回家，还可以驱邪避凶，护佑后代子孙。江醉柳从小皮肤白皙，眉目清秀，自然成了当地年轻男子追求的对象。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那些男人并非真心喜欢自己。既然这样，还不如孤身一人，过得逍遥自在，反正也没人敢招惹自己。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上门提亲的人排成队，还有不少富家公子，江醉柳一个也不答应。
但是没多久，父母也逼着江醉柳赶紧成亲。没办法，她只得提出条件，先定亲，未婚夫若是一年内不对别的女子动心，就可以正式成亲。结果，先后五个未婚夫，都没熬过一年时间，一命呜呼。
有人说，是江醉柳下蛊害死了他们。还有人说，是这些男子过于痴情，自愿为江醉柳而死。
江醉柳告诉我，其实很简单，这些人曾经发过誓：心无二人，愿终生保护江醉柳。
他们心意动摇，蛊毒发作而死，魂魄进入江醉柳的身体，遇到危险就会出来战斗。所以，这一次五团黑雾在我的幻境中彻底消散，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江醉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醉柳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和谁不一样？”
“外面的那些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说实话，我不太懂江醉柳的意思，但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感谢就对了，不用废话。
于是，我笑着问：“江姑娘，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我该咋感谢你吧？”
“你真的要感谢我啊？”
我用力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蹲在了江醉柳的面前。
“张开嘴。”
我轻轻把嘴张开，江醉柳忽然亲了上来，又把水蛇内丹给了我。
“不是，江姑娘，我现在用不着这个了啊？”
江醉柳拍了拍我的脸颊说：“以后能用得着。我有事，明天必须回去了，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等办完了你应该办的事，到湘西来找我。”
我有些懵，忙问：“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回去？”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以后再告诉你吧。”
“那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啊？怎么去找你？”
江醉柳盖着毯子躺在了床上，低声说：“救你的时候，顺道给你下了蛊，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去哪里找我。”
给我下了蛊？若是几天前听到这句话，我必然吓得浑身发抖，但是现在，这句话从江醉柳嘴里说出来，我反而十分平静。
她拼了命把我救回来，难道就是为了下蛊害我？不可能。所以，就算我身体里有蛊毒，也是为了保护我。
于是，我没有多问，点头说：“我发誓，办完事情之后，一定去湘西找你。”
不要轻易在蛊婆面前发誓，但面对一个救了我两次的人，发再重的誓也应该。
江醉柳睡下之后，我坐在帐篷外直到天亮。
之后，洪司令安排了几个人，保护江醉柳离开营地。临走的时候，她冲我笑了笑，一句话都没说。
送走了江醉柳，涛姐、徐胖子、杨柳飞和洪司令，急匆匆地拉着我来到水边，商量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经过苏杭的确认，我们找到了山洞的大概位置，洪司令计划炸开一个长宽各一丈多的洞口。涛姐补充说，除了炸，还可以烧火化冰，总之必须尽快开始。
我没有什么意见，就告诉洪司令，马上开始干吧。既然人多，就轮班工作，日夜不休息。
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总算是有了盼头，我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于是拉着徐胖子和涛姐，沿着大湖走了一圈，瞎聊了一会儿。
回来之后，我们三人又进了杨柳飞的帐篷，与山水道人闲聊几句。
正说着话呢，虞青青走了进来，她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来还没休息够。我赶紧拉她坐下，一边道谢一边让她赶紧吃点东西，再回去睡一觉。
虞青青肿着眼睛，露出了笑容，她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笑着说：“小五哥，我告诉你，这回你可算是风光了，又打死了一个神仙。”
这话一说，我们几人都哈哈大笑。确实，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天时间，剑仙师徒两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中，我成了“斩仙小土匪”。
徐胖子问：“老神仙，我有个问题，是不是到了那个世界，就没有那么多神仙了？”
山水道人点头说：“老夫没有去过那里，但是根据谷灵薇所说，这里的所有法术神器，在那里都是普通物品。也就是说，那个世界没有什么仙术，所以大家都认为，混沌之境是修炼之地。”
“那就好了，刚才我还在想，要是山洞那头全是这么厉害的神仙，我们过去也没啥用了。”
徐胖子说完，涛姐也点头赞同：“我也担心这个事情，我们只是血肉之躯，可千万不能一直遇到神仙，折腾不起了。”
山水道人笑着说：“老夫也没有去过那边，只听说那里不仅有各种试炼，而且是兵荒马乱，诸国争霸。”
这话一说，我当即想起，中毒后在幻境中见到了长发男子，他身穿甲胄，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主人。
难道，他是混沌之境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