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身为执法者多年的昕旦如何不知道自己方才目睹了一场凶杀的场景,顾不得那些火焰沾身,迎着热浪便冲了进去,正看见一个衣衫破碎,浑身血迹斑斑,不知道是属于他自己的还是被他人溅射到的健壮男人,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剑,剑刃处已经因为高温而永久留下了罪孽的痕迹,另一手则是提着一颗毛发茂盛遮蔽双目的头颅。
那个男人即使满脸血污,昕旦也认得他明亮的双瞳与被精心设计过的躯体,正是此前被转轮与燧石领走的大地之子,而他手中的那个,昕旦也算是熟悉,纵然因为从未与他说过话,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每次自己在林地入口处经过时,总能看到他在驱赶着那些想要偷着跑进去的家伙,有时候是拿着灯的人类,有时候是调皮的汽灵,自然知道他便是林地的守卫。
“你!你杀了他!”若是从前的昕旦定然不会用如此笃定的语气,因为她认识的大地之子不是如此残虐之人,定然是有什么缘由的,但之前在那团块处的经历,或许是那些负面的情绪到底还是感染了她一些,又或者她只是认识到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像那样友善的人尚且如此,大地之子又能如何?因而开口便直接是质问。
大地之子闻言也是一愣,昕旦虽然有着冷酷的一面,但对他却从未如此,一时无法适应,但毕竟他还没太学会说假话,便下意识的回答到,“是,如你所见。”见昕旦闻言注视着他的眼神愈发渗人,大地之子缓缓将那颗头颅放到守卫的身侧,自己也收剑入鞘,眨了眨眼,撸起袖子开始驱散那些火焰道,“昕旦大人,我一会儿详细说与你听,现在救火要紧!”
大地之子觉得昕旦信任自己,又是一向公正的执法者,自己本就还有几位司辰的许可,一会儿到了法庭上也是说得清的,自然将救火作为第一要务,可在昕旦看来便是他在转移话题,可偏偏这个理由她又没得反驳,只能哼了一声飞掠到火焰的边缘去阻止它蔓延到更广阔的范围,心想这火焰迟早会熄,到时候看你究竟要给我什么解释!
可最终昕旦尚未等来大地之子,反而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转轮与燧石,见了昕旦就忙问她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他们二人原本在此处偷偷看着大地之子与林地守卫胡巴巴的交战,见他们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高下,忽然来了几只小汽灵来报,原来是不智凡人竟然真的只以辉光与火焰做出了无形的镜子。
燧石自然高兴,随手便赏了那几个汽灵几朵小火花吃,转轮听了也觉得新奇,两人便暂且放下大地之子前往锤炼场凑热闹。锤炼场中果真是热闹的很,不智凡人见燧石来了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便推她到了弧月面前,让她欣赏自己的新作品,但这一路上他的视线却紧紧黏在燧石身上,都没看自己的杰作哪怕一眼,还是光阴铸炉不经意的走过才打断了他的注视。
光阴铸炉前去迎接的自然是问询赶来的骄阳了,她虽然脸色未变只是点了点头,但旁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颊明亮了不少。骄阳对她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但也只是目光貌似不经意的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便随便找了个位置与燧石一起仔细观察起弧月来,只见她刻意盛装打扮,可满头首饰都不及脸颊万分之一的光辉,其中映出的形象自然也更加美丽非凡。
“弧月这委托果真没有找错人。”骄阳点头夸奖道,弧月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无论骄阳现在是不是相信她们的说辞,至少他现在是不打算追究了,而另一个这么判断的人则是自骄阳身后钻出来的笑鸫,自来熟的拉着光阴铸炉坐到骄阳身边,自己在他们之间轻轻耳语,“漫宿待久了实在是无聊,骄阳大人如今疑心可消了?能够放我走了吧。”
“是是,自己玩去吧。”骄阳见笑鸫讨好的样子忍俊不禁,无奈的笑着推开了她阻拦在自己与光阴铸炉之间的脸,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为她解除了禁令,但二人短短几日便如此亲昵,反倒让光阴铸炉多看了她几眼,但笑鸫立刻就欢呼着跑到了不智凡人身边,调侃着说渡鸦很是喜欢弧月,不在这里着实可惜,成功打消了光阴铸炉的怀疑。
“燧石,你照在这镜子里,好像比你本人好看多了。”忽然温和清亮的声音自几人身后响起,燧石听了“噗呲”一声,不智凡人却不乐意了,还未转头便说,“镜子中的再怎么美丽也只是个投影,燧石大人的火焰它是映不出来的。”随后他便发现原来是自己的主人逆孵之卵姗姗来迟,忙低头行礼,伺候着他找了一处最好的位置能够看清弧月。
逆孵之卵站定便挥手让不智凡人自由行动去了,然后便见他立刻又黏到了燧石身边,但发现转轮注视着自己,忙收回了手不敢拉着她。燧石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心满意足的观赏着自己弟子的新作品,对着与光阴铸炉说着悄悄话的骄阳调侃道,“不是我自夸,我这弟子确实学到了我好几成的手艺,我看连骄阳你看着都比以前更明亮了。”
骄阳闻言赶忙坐正了身子,开口刚要道谢,不解风情的光阴铸炉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摇头道,“燧石你一定是看错了,我仔细的看过,他的光芒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这句话一下将骄阳噎住了,同意也不是反驳也不是,笑鸫见状躲在不智凡人身后对着他笑,很快就被骄阳回瞪了回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找个台阶下。
这台阶很快自己送上了门来,几个在林地附近巡视的迹形忽然从附近的镜中浮现,敲着镜子呼唤着众人注视着它,在它的背后正是火光冲天的林地,不知道怎么就燃烧了起来。燧石与转轮对视一眼,大地之子与胡巴巴都是他们二人的孩子,惯于操纵火焰的,但他们都该有分寸,在林地中不该如此才对,难道是打的急了?于是赶忙打了个招呼赶去现场。
不智凡人听了这事心里也着急,但自己之前做工时弄乱了太多东西,在燧石处一向都有人替他整理,光阴铸炉可不惯着他,强留他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再走。逆孵之卵自然是看到了不智凡人投来的求助眼神,立刻站起身来,借口自己想起了有什么急事便在不智凡人怨念的眼神中匆忙离去了。一旁的笑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说自己要去找渡鸦便跑了。
“唉,一个都不仗义。”不智凡人摇了摇头,只能认命的与光阴铸炉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起了被自己扔了一地的工具。骄阳见状也说自己不打扰了,假称要送弧月回林地之井,顺便也去查查起火的原因便也急忙走了。弧月自然知道骄阳的用意,才走出没几步就主动的与他道别,自己往林地去,在路上直接撞上了步履匆匆的昕旦,随口调侃她怎么总是那么急切。
昕旦此时刚回了转轮与燧石过来,他们二人听了大地之子杀了胡巴巴的事,显然也是难以置信,对视了一眼,转轮脸上立刻起了怒气,横冲直撞的跑去寻自己的孩子了,燧石则是一声长叹,想到昕旦是漫宿的执法者,怕大地之子的事难以收拾,便想要先哄她离去,自己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余地,便道,“最近不太平,昕旦你受累,这里交给我便是。”
昕旦看着燧石,心中又想起了那些扭曲的团块所感染的受害者,不顾身份的咬牙讽刺道,“确实是受累,不过需要感谢燧石大人教的好弟子,养的好儿子!”随后便无视燧石疑惑的神情径自往锤炼场跑去,路上正好遇到了反方向而来的弧月,憋了一肚子的气,根本不理会她的调侃,直接就冲进了锤炼场,巨大的响声让不智凡人与光阴铸炉都看向了她。
不智凡人见昕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以为她是追踪的过程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又见她衣服上沾染的黄化精华,自以为猜到了八九分,笑着迎上前去,安慰道,“昕旦这是弄洒了东西?趁着光阴铸炉大人在这里,让她帮你清理一下,改天我帮你想办法做几件什么都沾不上的裙子,只是要从你这要点火焰使使。”
昕旦盯着裙摆沾染上的黄化精华,垂手抓着捻了捻,平日里没得空闲的时候,不智凡人常替自己做些活,故而这些金色的物质中多少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不智凡人看她动作,还以为她是担心黄化精华不足的事,开口刚想说自己得空,可以像往常一样帮她做一些,尖锐的箭矢便顶到了他的喉咙。昕旦抬头,审视着他的眼神满是陌生,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