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方楚楚却觉得有些儿不得劲,她认真地对贺成渊道:「太子殿下,你坐在这里,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好生无趣,你能不能走开?」
用完了就丢过墙,她也过于无情了。
贺成渊断然拒绝:「不能。」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诸位怎么都不说话?」
周围马上响起了干笑声,一位年长的夫人硬着头皮打哈哈:「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许夫人,你家的菊花可真漂亮,今年好像还多了几个新品,我看那丛绿菊就很不错,莫非是汴梁绿翠。」
许大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汴梁绿翠大前年就有了,姚夫人你记岔了。」
姚夫人笑得更尴尬了:「你们看看,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我每年都来的,居然搞混了。」
就这么一打岔,这席间才渐渐有了一点声响。
张熹向前了一步,十分狗腿地拍马:「姑娘方才说什么来着,还有人敢嘲笑您不会作诗,那不如让那些会作的作上几首给您品品?若您觉得她们作得好,就赏她们,若作不好,嘿嘿,就罚她们,您看可还有趣?」
贺成渊颔首:「可。」
这主意大好,横竖今天她是要仗势欺人的,方楚楚来了精神,马上指了指方盈盈:「来,就是你,作一首诗给姐姐听,喏,就以这个螃蟹为题,古人有五步成诗之说,我也不苛求,出来,走十步。」
方盈盈恨不得能晕过去,可惜大约她身子过于壮实,晕不过去。她的腿软得像棉花,也别说十步了,一步都迈不出去。
她在那里抖了半天,也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开口:「那个……咏蟹,长螯徒增壮士胆,铁甲铮铮却无肠,一朝破开红玉满,不令公子再横行。」
虽然没有什么文采,好歹也算成诗了,方盈盈拍了拍胸口。
方楚楚却对贺成渊道:「我怎么听着这像是在说你,你看看,铁甲铮铮却无肠,和你多像,原来是你是属螃蟹的。」
方盈盈两眼一翻白,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贺成渊若无其事:「哪里像我,螃蟹是横着走的,我仪态周正、举止端方,堪为君子表率,怎可和螃蟹相提并论。」
「分明就很像。」方楚楚坚持,「原本看着老实,趴着不动,稍微戳一下,就舞着大钳子气势汹汹的,十分霸道,那还不是你吗?」
这下子连颜氏都想晕过去,她使劲朝着方楚楚挤眉弄眼,用口型道:「闭嘴!快闭嘴!」
而贺成渊却嘆了一口气:「你说像就像吧,总之你说的都是对的。」
方楚楚满意了,又转过脸去,看了看席间一些姑娘。
一个姑娘格外机灵,马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持着酒杯对方楚楚恭恭敬敬地道:「姐姐好,好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酒。」
这个妹妹很懂事。
方楚楚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你想作诗吗?」
「不、不、不。」那姑娘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连赋比兴是什么都不懂,哪里敢在姐姐面前作诗,羞煞人了,求姐姐饶过我这一遭吧。」
方楚楚挥了挥手:「那算了,我就说了,你们非要作那劳什子的诗,何苦费那脑子,菊花不香吗?螃蟹不肥吗?好吧,你看花吃螃蟹去,放心,你看看,我多大度的一个人,不和你计较了。」
那姑娘含泪又坐下了。
有了一个乖巧的,马上那几个妹妹就学样了,围着方楚楚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甜,听得方楚楚眉开眼笑。
连颜氏都忍不住低声笑骂:「这丫头,活脱脱小人得志便猖狂,那小模样儿,太招人恨了。」
方楚楚耳尖,听见了,抽空还回了一句:「二嫂子,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有机会让我嚣张一回,你可别说我。」
贺成渊用拳头抵住嘴,轻轻地咳了一下,他的眉目还是冷峻的,语气却是温柔的:「无妨,但凡有我一日,你在这长安城尽可以横着走,比螃蟹都横也不打紧。」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方楚楚听得见,浑厚的,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好像从耳朵边蹭过去,她的耳朵都红了。
方楚楚板起了脸:「我仪态周正、举止端方,堪为淑女表率,怎可和螃蟹相提并论。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打你。」
她若为淑女表率,天下淑女危矣。
贺成渊却微笑着回道:「是,我又说错话了,对不住,我让你打。」
方楚楚「哼」了一声:「你欠打的地方可多了,我都记在心里了,总有一日要一併和你算帐的。」
贺成渊慢条斯理地道:「我欠你的,你记着,你欠我的,你还记不记得?」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我欠你什么?胡说,你连人都是我的,我还能欠你什么?」
「噗嗤」,有人听见了,把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几乎呛死。
张熹又在擦汗了,饶是精明能干如他,今天也感到吃不消了,要不要把在场的人都灭口了?这可真是个难题。
贺成渊面不改色:「你当日说过,要教我射箭,那时候才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我还没学会,今日,听说你又要收几个徒弟、教他们投壶,你说说,这该不该?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谁这么大胆子,敢横插到我前面去。」
方楚楚听到这个,心虚了一下:「没有,没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