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犯人能不能休妻?

楚清依旧很忙。

加盟契约、代销契约等等文案需要拟定、并印刷成正式文书,力求不论楚家是甲方还是乙方,都要有甲方般的气势、甲方般的权益。

得给楚家人开个好头,等自己和小宝真能回去了,楚家也有个在经济上立于不败之地的范本。

这个范本,要由皇帝“配合”着打样儿,管他情愿不情愿。

戚知府在楚清施压之下,也主动上折子催朝廷把各种款项下拨到位,甚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话都写进去了。

福州府和永安府的交界界限也重新明确,云雾村等十一个散落在“坟头山”脉的小村落被划归永安府。

从大的方面来说,人口是一个国家竞争力的核心,也是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小的方面来说,一地一县,人口数量决定赋税多少,是各地长官政绩的重要考核标准。

但福州府衙还是割让了这十一个逃避到山里的村落给永安府。

一方面是不想得罪永安公;另一方面是这些村落人口总计才六百多人,能跑到山里居住,本就是逃避赋税,府衙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同时还能卖永安公一个好:你那儿不是缺人吗?这算我福州府支援你的,以后咱友好相处,你可别来找我麻烦。

这个“好”,楚清还真就领情。

经济的基础是人,文化影响力的基础也是人,各种传承也是由人来完成,是人在决定着社会的一切。

人多,力量才大。

这些村落其实并不在意归到那个府,他们在意的是,被迁下山后,他们又要承担赋税了。

其中最悲催的是云安和云雾两个村子,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被定罪,杖责后被投入采石场劳动改造。

这两个村的人几乎是恨透了永安公。

云雾村长媳妇尤甚。

“那臭婆娘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

押解前往采石场的路上,云雾村长媳妇如是骂道:“她不来我们都好好的;

我们不靠天、不靠地,就靠自己一双手,拼了命的采石糊口;

我们有什么错?她凭什么抓我们?

山是她家的?

石头是她家的?

管天管地,管到老娘拉屎放屁了,把她能的!把她闲的!”

靠双手劳动糊口,听起来很有道理。

云雾村长忙不迭四处乱看、寻找解差:“差爷!差爷!”

他媳妇用胳膊肘拐他:“你干啥?”

云雾村长狠狠一甩胳膊,把媳妇的牵制甩开:“干啥?你说干啥?我要问问差爷,犯人能不能休妻!我要休了你个败家娘们儿!”

“你想休我?你咋能休我?”云雾村长媳妇一下就懵了,喃喃道:“我嫁到你家任劳任怨、里外张罗、生儿育女,你为啥要休我?”

如此一说,瞬间回神,脾气一下子就回来了:“啊?你说,你凭啥休我!我犯了七出哪一条?

我是不孝敬公婆了?还是我没给你生儿子了?

你竟想休我,天理都不容你,律法都不容你!”

云雾村长媳妇要不是双手被捆在身后,这会儿就要叉腰与丈夫对骂了。

云雾村长对媳妇难得的展现了男子气概:“你还知道律法了?你若真知道,咱村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偷采盗挖是犯法没错,可咱只要好好求求,不至于获这么大罪。

但你里挑外撅、煽风点火的辱骂、甚至怂恿村民袭击永安公,是想死吗?

云安村长媳妇用胳膊碰了碰云雾村长媳妇,示意不要大喊大叫:“嫂子,别喊了,还是好好求求你男人才好。”

都当上犯人了还要休妻,可见是真的气狠了,就别再吵了,那不是往绝路上挤兑、该无法挽回了嘛。

云安村长媳妇向来少言寡语,一小部分原因是性格比较内向,更大原因则是因为丈夫过于强势,家里没她说话的份儿。

丈夫对妻子的态度,不但决定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也严重影响在村中的地位。

按说,作为村长的媳妇,妻凭夫贵,村民们应该比较尊重才是。

可实际上,云安村长打媳妇是出了名的,因此村民对村长媳妇也不咋看得上眼,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明明云安村长媳妇是为了对方好,可云雾村长媳妇丝毫不领情:“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儿!”

她可看不上云安村长媳妇,一天天木讷得很,有那么个精明能干的丈夫,得少操多少心?要换了自己,不得偷着乐呢。

可那婆娘倒好,整天哭丧个脸,看着就烦。

怎么着,现在瞧自己的热闹来了?装什么啊!

只是解差很快就过来了,过来就给了云雾村长夫妻一人一鞭子:“吵什么吵?还有脸吵?

老子告诉你们,山就是永安公的,石头也是永安公的,整个永安府都是永安公的,连你们也是永安公的!这叫封地,懂不懂?!

你们言语辱骂永安公、还袭击永安公,若不是永安公她老人家爱民如子,如今你们就全都是吊死鬼、断头鬼!

再敢出言不逊,老子现在就勒死你!”

唉,律法在这些村妇心中,永远不是大过天的东西,丈夫才是。

云雾村长媳妇不怕律法,但是怕被丈夫休妻。

在解差心中,律法也不是最大的,有权之人才是。

他们不管什么律法不律法,这块地界谁权势大,谁就是律法。

扫盲、普法……永安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她正在想方设法让家人们逐渐担负起重任来。

日子过得繁忙,但是楚清心里并不充实,因为那个问题一直悬而未决——怎样才能回去?

当初怎么就没问问介螭母子,如何与他们联系呢?

……

永安府最不好的一点,就是雨季太长。

一年中有五个多月都是雨季,尤其是三月中到五月中,是永安府的梅雨季节。

好在进入六月后,雨水减少,晴日见多,永安公临时府邸的院子里,全是晾晒的衣物和书籍。

一点也没有公爷家的气势,与平民百姓家相差无几。

楚清也在劳动,她在整理小宝的东西,准备晾晒。

小宝的书籍、字画比楚清多得多,还有很多是楚清给他讲课做的笔记,一大摞一大摞的。

小宝不在家,他的东西家里人谁也看不懂,生怕弄乱顺序,只好求助楚清。

帮儿子收拾东西,没有哪个娘亲不乐意。

东西多,其中旧物不少,楚清一边收拾,一边回忆这十二年来与儿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陌生到相认,从流民到细作,从商途到仕途,母子两个相扶相助、相依为命,喋血中搞笑,权谋中做乐。

十二年的时间,楚清看到一个与孟懂既有相同、又有不同的儿子,那是孟懂的另一面:对母亲的爱依旧,却放大了叛逆。

小宝的叛逆远远严重于孟懂,尤其在记忆解封后。

可为什么自己除了心疼就是心疼,丝毫不认为儿子是不听话呢?

孩子始终是好孩子,是她这个母亲从前的关注点过于狭隘了啊。

“啪嗒!”楚清手上托抱的一摞衣物中有东西掉下来。

放下衣物,拾起那东西,是一块黑色木牌,上面有个“勉”字。

这是……介螭的脚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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