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活谁干,哼!”皇帝把信往御案上一扔,纸张顺着桌面滑落到地上。
李公公赶紧过来拾起,就听皇上又“自言自语”:“‘八风’惹出来的活儿,就该朕干?!”
李公公冷汗就下来了:自己就在皇帝眼皮前,是接话不接话啊?再说了,您是天子,老天惹的祸,您这个当儿子的不管谁管?
*****************
“谁的活儿谁干!”楚清正在教导秋生:“该干的一样都不能少,不该干的事儿一样都不许干;能者多劳的部分一定要给奖励;
你把那些犯官安排去教书,看来是这些人除了长个好舌头,没有其他技能,这么安排没错;
但是要做好监管,既然让他们教书办学,就不能荼毒学生的思想,也不能让他们利用学生做非法之事;
能成为贪官的人,比商人还精明,所以还要提防他们盘剥学塾的利益,也要防止他们之间相互串联;
所以监管要严、手段要狠,奖惩必须分明;
秋生啊,当官的管人,为吏的做事,人是最难管的,你得心眼子比他们还多,才能当好官。”
秋生这孩子其实并不软弱,只是性子里妥协的成分很大。
小时候在村学,他明明是学里的大孩子,午饭却抢不过比他小的孩子,是因为他妥协,因为她娘在家里处境不好,不想给娘惹麻烦。
但是他与小宝一起在州学读书时,他可不妥协,小宝被欺负,他总是冲在前面保护小宝,很有担当。
来永安府的这一路,他始终在妥协,是因为他知道饥饿能打败人性,所以他尽力帮助流民保持摇摇欲坠的人性,让他们能平安走到永安府。
究其根本,是秋生知道永安府没剩多少人,而他婶子楚清的封地就在这里,需要大量的人口来建设和发展。
所以,秋生很珍惜每一个人,想把他们能好好地带到永安府,并留下来。
想留住人,自然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能尽量安抚就尽量安抚。
只是流民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因为他们除了性命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但凡有一点点与他们相关的利益,他们都会拼命抓住。
当到了永安公的招工处,没能直接被留下,对他们来说就是触犯了他们想拼命抓住的利益,那是他们能延续生活的希望。
虽说流民们是出于不信任官府、只信任楚家的原因,才会不服从登记报到的流程,但他们的行为确实导致秩序混乱。
可“留在永安公家”是他们的利益所在,所以他们才会闹、间接煽动起乱子来。
秋生的“妥协”,出自于他内心的纯良,相较以自身利益为基础的“妥协”是很难抗衡的。
犯官被发配到此地,死了心的,通常是后台不硬或被利益团体抛弃之人,自然是活一天算一天、混吃等死;但大多数人是不死心的。
能为官的人,都是苦读十几二十年考上来的,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经验有工作经验,在大宣这样的时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有起复希望的。
对这样的人来说,被流放此地也是一种“妥协”,为的是东山再起。
秋生每天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给自己的纯良竖立尖刺,做好防御。
作为吃过无数次亏的楚清,希望秋生能活得游刃有余,于是便在秋生每次过来时都要提点提点。
“婶子现在有能力嚣张了,”楚清用这样的开头结束自己的教导:“所以你只要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甭管证据不证据的,直接告诉婶子,婶子帮你下手整治他们,”
小宝看着楚清,满面欣慰,眼神里全是“我家有母终长成”,搞得楚清哭笑不得:“你那什么眼神儿!”
这次叫秋生过来,是因为有张二妮的消息要告诉他,也是想让过来吃些好的,再问问工作、生活上有什么难处。
秋生的家属至今未到,之前来信说是因为晕船,从水路改了陆路,会慢一些,如今有了确切的消息,得让秋生知道。
“秋生,婶子这儿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楚清问。
秋生:“坏的!”
楚清就笑,这一点,秋生与自己也一样!甘蔗没有两头甜,楚清也是喜欢先苦后甜。
楚清:“那好吧,你娘和媳妇还要再晚上几天才能到永安府。”
秋生一愣,随之有些着急:“为什么?”
远行是此时代百姓最不爱干的事情,遥遥之路充满变数,但凡有个意外,都不能及时通知家里人。
小宝把秋生按坐在椅子上,别看相差十岁,小宝现在与秋生一般高:“这就是好消息了,嫂子查出有喜了!”
之前水路改陆路,起初是以为晕船,也没请大夫给看看,可改了陆路,秋生媳妇还是吐,这才想着会不会是害喜,才去请大夫,一把脉,都怀了两个月了。
这就是过去穷惯了,总把请大夫当成很大的花销,有个小病小痛,能挺就挺,再有也是生过一胎后生理期不太准确,就不在意。
秋生高兴得嘴巴咧到耳根、手也不知往哪儿放,多子才多福,怀孕可是大喜事,随即又抱怨:“咋就不早请大夫,心疼什么银子,我留了好些钱给她们的!”
“我已经派人往崇鱼府那边去接了,坐咱家的马车,防震,嫂子不会有事的。”小宝安慰道。
好好的聊天被楚壮的通报给打断了:“主子,又来人了,说是黄老爷子的家人。”
楚清马上起身:“带去前厅,我马上过去。”
小宝有些紧张:“怎么是黄爷爷的家人?难道黄爷爷……”
按说以黄忠的性子,要来,也会是他亲自来。
一直没与黄忠通信,现在黄家突然来人,老爷子岁数也不小了,莫非……楚清想着,便加快脚步往外走。
见到永安公一脸冷肃、大步流星走进前厅,黄照贤赶紧起身,同时紧张得有些手抖。
他没想到永安公过来的这样快,还有,这是个女人吗?他怎么感到压迫感十足呢?
跟着进来的是小宝,小宝都没给黄照贤行礼的机会,直接就问:“你是谁?与黄爷爷什么关系?黄爷爷怎么了?”
可见小宝是有多担心黄忠。
可黄照贤没体会出担心啊,他体会到的,是小公爷的“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