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汉子瞥了一眼许人间，目光交织的瞬间，许人间心头猛的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好在汉子没有在意，率先进了窑洞。
许人间摸了摸心脏处，眼中神色莫名。
众人进了窑洞，洞内四通八达，走了几个岔道，才来到了目的地。
前方是一处天然洞穴，领头的汉子让众人停下，指了指许人间示意让他先进去。
许人间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进了洞穴，里面很干净，点着许多蜡烛，像是一处祭堂，洞穴里坐着一白发老头。
老头缓缓上了柱香，这才转身看向许人间，似乎认识他，点了点头，开口道：“可是许人间，来胡柳镇几年了？”
老头一看便是上位者，身上带着威严，许人间略一思考，道：“山中无岁月，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折了村头柳树六遭了。”
老头缓缓点头，道：“那便是六年了，如今你已年满十二，按照小镇习俗，便是成年了，可有婚配？”
许人间心头咯噔一下，但也不敢乱说，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暂时没有。”
“正好，老夫有个孙女，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你没有父母，也尚未婚配，那亲事我便给你做主了。”
“……”
“你入了赘，便是一家人，这瓷器的制作方法便能教给你了。”
直到出了窑洞，下山的路上，许人间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到他这里就需要入赘才能传授关于瓷器的手艺。
一路心事重重的下了山，没想到，山上事还没想明白，山下便又有麻烦寻来。
一到胡柳巷，许人间就被拦住了。
“你就是许人间？”
少女轻缓地抬起那高傲的眼眸，仿佛从天上审视人间，长而精致的睫毛近乎完美，见到来人，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眼底满是不屑。
许人间点头，对这少女的身份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少女见他点头，冷冷道：“我叫胡杏儿，你应该听过我。”语气清冷，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许人间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能在胡柳巷挡他的，也只有上三家之一，胡文家的人，也就是刚才山上那老头的孙女。
脾气倒是和老头子很像，强势，嗯……脖子也很长。
胡杏儿想了想，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说，见许人间目光平静，道：“我听镇上很多姐妹说过你，长得倒是很好看。”
胡杏儿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许人间，皱起了眉头。
“只是，你这人怎么只知道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哑巴，无趣的紧。”
“呃……”
许人间倒是想说，只是一来不知道说什么，二来，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眼下，他恐怕不说些什么也不行了，想了想许人间摇摇头道：“一个人住的久了，便不会说了，遇到胡姑娘这般天仙似得人儿，想着言多必失，便想着能不说便不说。”
听到这话，胡杏儿冷哼一声，道：“这不是很能说嘛，怕不是不满意本姑娘，懒得搪塞吧。”
许人间笑着点头。
“你！”
胡杏儿顿时瞪大双眼，精致的面容满是不可置信。
许人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马上，立刻，我我我这就搪塞。”
“许人间，你！”
听到这话，胡杏儿修长的腿狠狠的一跺脚，便要转头离去。
许人间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已经转身走了两三步的胡杏儿突兀的停了下来，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气，怒极反笑，冷冷道：“听说柳家妹妹很在乎你，你看不上我，可是因为在意她？”
“你什么意思？”许人间眉头微不可查的一挑，反问道。
胡杏儿脸色反而恢复了平静，缓缓道：“她进了瓷窑，你若是在乎她，想见她，便要与我成亲，但是……”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和你成亲了。”胡杏儿大眼睛一瞪，冷冷道。
“你休想再见到她！”
望着离去的胡杏儿，许人间倒是没在意，他一看便看出胡杏儿是那种受不得一点气的大小姐，生活在众人视野中心，而他不一样，他更喜欢待在阴暗处。
如今既然他没有拒绝这门亲事的权利，那便让胡杏儿拒绝这门婚事，所以他刚才才有意惹怒她。
目的倒是达到了，但是胡杏儿怒急之下透漏出的消息让他颇为在意。
原来那个小巧的身影是去了山上瓷窑，一旦进了山上瓷窑便不能轻易下山了，怪不得他一年没有看到柳如烟。
柳如烟便是那个给他送饭的妮子，也是柳清的妹妹。
虽然不知道柳如烟为什么去瓷窑，但刚才他见到柳清也要入瓷窑，也就放心了。柳清虽然看不惯他，但对妹妹不同，极其爱护。
柳清方才看起来也成长了许多，性格沉稳，想来也能照顾好柳如烟。
说来柳清和他一样，其实也不是胡柳镇的人，而是柳家在外面带来的，柳家这一代没有生出男子，便想着买一个回来，起了柳姓当儿子养。
按理说二人该是同病相怜，即便不近些，也不至于有冲突。
关于为什么柳清看不惯他，喜欢找他麻烦，许人间后知后觉，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许是他来了胡柳镇之后，在那个小巧的身影眼中，他便不是全部了。
其实许人间也觉得柳清这么在意她，他这个注定离开的人该远离才是。
好在一年没见，她该是忘了他才对。
如今他恶了胡杏儿，亲事没了，去山上的事大抵是成不了了，如此也好。
他也只是想看一眼瓷器而已，想来是容易的，对此事，他也另有准备。
眼下，他最重视的事是登科仪式，为此他可是整整期待了六年，也准备了六年。
对他来说，这个春天需要做的事情，早已经注定了。
黑水观主杂记中记载的故事对于一个村夫来说过于遥远，但对他来说就在脚下。
准备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他都感觉到了一个临界点，再怎么吞吃草木精华都得不到丝毫提升了。
登科一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想来也不难，他抬起头，轻声道：“三月多雨，常伴春雷。”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小镇不大，许人间恶了胡杏儿的事，上午发生，下午便传的沸沸扬扬，整个小镇都知道了。
其中，自然少不了老黄。
许人间看着眼前恨铁不成钢的老黄，苦笑着摇摇头，道：“老黄，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亲事注定成不了。”
老黄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开口道：“果然是你小子故意恶了胡家那妮子。”说罢，看着许人间叹了口气。
“上三家霸道，这事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了，这段时间，你跟我一起住。”
许人间闻言点了点头，就算老黄不来，他也要去找他，老黄虽没有子女，但也是镇上的老人，想来挡住此事的后续还是可以的。
许人间摸了摸口袋，就是可怜了他的这点积蓄可能都要进了老黄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