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
现场一片哗然,教授们上去和他议论,但却仍然不能动摇审判官的决心。
他的权力是霸权式的,前面的演讲就像是一把巴掌,狠狠地扇在在场人员的脸上。
程序正确又如何?步骤如此又如何?
审判官的权力,让他足以越过其他人做下这样的决议,而无法被动摇。
既然如此,他特意来看的全场演讲,简直就像是马戏团的演出一样,供他娱乐的把戏罢了。
所有竞选人员都感到了耻辱,以及被戏耍的感觉。
哪怕是德高望重的几位老教授,也品尝到了身为小丑的感觉。
“你不能这么做!”
“这、这!”
不少年轻些的教授群情激愤,一排排站起来控诉。
但这样的争议甚至不值得让审判官回头,他摆摆手,对着话筒撂下话:“如果有异意,之后再在官方邮箱投诉。”
......其实这就相当于是变相搁置了。
撂下话后,他如同出入无人之境般,径直离开了会厅,留下满腹愤怒的众人。
王秋衡站在旁边,面对下面吵吵嚷嚷的愤怒,哪怕知道这不是冲着自己的,但作为透明人站在高台上,感受山呼海啸般的不满,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他也更佩服那人的胆量:“真能激怒人啊。”
这下面坐着的都不是普通人,都是学术界的大佬,就算这样他也敢戏耍,可见权势有多大。
王秋衡不清楚游戏世界的情况。
他之前顶多只看过江城市中心的情况,看着和现代社会没太多区别,以为是基于现实设定的。
但现实里,并没有拥有这么大权力的特殊官职。
到底是这个世界后来大变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王秋衡思考不出答案。
他看见李廷玉和顾星河也在人声鼎沸时悄然离场,立刻清楚剧情还要继续,快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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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两人离开会场后,在一起碰头,让王秋衡不至于纠结应该跟着哪个人。
其实比起碰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李廷玉找上了顾星河。
他们俩的表情并不友好,并且上演了笔记本里记录过的一幕。
[他远道而来,嘲讽我,说想要这个项目的授权]
[“你与他的实验方向背道而驰,抢到也没有用,”李师兄说,“不如给我。”]
[......我讨厌他的语气]
[“.....轮不上你,”我说,“我才是他的弟弟。”]
三言两语间,话语里的火星子就已经多到要溅出来了。
李廷玉紧皱眉头,在最后一句话出来后,拳头几乎攥出血,红色隐隐从指缝里漫出来。
他被这句话挑拨得动了真火。
又是这句话。
廷玉心里仿佛有火在烧。
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和成年后自己的区别,分不清自己对这个并不了解的项目如此执着的原因。
他只是想起自己恍惚中从资料里的回想,想起曾经为这个项目费了多少心血,想起自己为了接近桑秋的项目组,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
最后只是被轻飘飘的一句血缘打败。
李廷玉哑口无言。
顾星河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有点上头,仿佛代入这个场景,短暂地被成年版自己所取代,为了不说更多伤人的话,顾星河决定先走一步。
他们两人的助手在外面车库等候,并不清楚这次争吵。
两个人短暂相聚后,再此分道扬镳。
他们甚至没有谈高中的事情,仿佛真的成为这个场景里的人。
“.......”
李廷玉站在原地沉默,巨大的挫败感在心头压着。
王秋衡纠结了一下要跟着谁看剧情,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李廷玉。
他飘在李廷玉的边上,看到李廷玉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收到的消息。
来消息的人名字有点熟悉,王秋衡想了想才记起来,这是帮忙整理评分的助手工牌上面的名字。
评分助手:[李学长,这是我拍的评分表,你应该是拿下项目的人,教授们本来已经通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给审判官压下来,顾星河教授根本不在评分的前三名内,哪怕不选你,也不该直接委任,这不符合步骤]
评分助手:[你别拿我拍的照片出去,但是可以直接上诉,要求重新检查,这份表应该就能重新提交上去]
李廷玉读完了消息,他的脸色明显更加阴沉。
只是回复上还保持着礼貌,谢过了这位热心学弟。
他把感谢的消息发过去,站在原地就开始编辑投诉的书面消息,点开官方页面看了好几遍。
中间偶尔被推送上来几条审判官和这场竞选会相关的热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李廷玉编辑了两三百字,忽然觉得耳边一片凉意,远处也似乎传来轰鸣声。
李廷玉:......”
他擦了一把脸,头顶冒出来一把伞,刘明举着一把黑伞站在他身边,表情复杂。
李廷玉说:“什么事。”
刘明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拿出手机,给他看医院发过来的消息:“您手机屏蔽了医院,那边发到实验室来......您父亲在的医院地震,您的父亲正好受到波及,紧急转移且抢救后,医生通知说希望您尽快赶到。”
这是说得比较委婉的了。
李廷玉好久没听到“父亲”这个词眼,沉默一瞬,心情愈加复杂地点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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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紧赶慢赶,来到转移后的新医院。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不少医生护士在门口快速穿行,能看出来这次转移非常
突然。
白色衣角和消毒水的味道夹杂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李教授!”
负责医师助手就在门口等着,看见他眼前一亮,连忙带路,把他们一路带上医院五楼的房间。
房间内又是一片混乱,医师们努力在转移重要仪器的同时,保持床位附近的洁净,但这不可避免地使周围有些混乱。
滴滴响的仪器已经有些迟缓,这已经在向李廷玉释放一个信号。
他签了一系列同意书,坐在门口等医生们把这位自己最熟悉的老人转进手术室,进行最后的抢救治疗。
中间还有些繁琐的手续,刘明已经跟着助手去延后完成,在医院里忙上忙下。
李廷玉坐在门口,感觉有些恍惚。
他的脑袋里猛然冒出来大量的记忆,来自身体里成年版的李廷玉,或者说完全来自于自己。
数年前。
自从父亲家暴自己,被送入医院当植物人后,他就很少再和这位老人见面。
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数年前的高一时期。
父亲突然从植物人的状态下苏醒,倔性子依旧,脾气也还是很暴烈,身体反倒还不错,因此拄着拐杖,就避开医护的视线,走到医院外边,甚至要一路走回家里。
他觉得自己没事。
但身体这种事情,并不是简单的自我感觉就能揭过去的。
在回去的路上,从植物人恢复苏醒后没半个月,他的身体极度虚弱,甚至很僵硬,走路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别说一下子走这么远。
于是果不其然,李父在路上出了意外,在靠近马路的边缘摔倒,正好被车辆撞上,哪怕司机及时刹车,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好在还活着。
靠着医院挂瓶,李父又靠着植物人的状态,在医院苟延残喘至今。
没想到如今,居然又出了意外。
......
医院抢救了很久,他也记不得自己坐了多久,在医生走出来喊自己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医生轻声说,向他点点头。
李廷玉用有些绵软的腿站起来,换上医生递过来的消毒装备,走进了房间内。
抢救已经告一段落,李父躺在床上,生命体征靠那些精密的仪器来维持着。
但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到李父的身体数值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下落,这预示着生命即将到来的终结。
李廷玉站在病床前,看着这位苍老的病人。
因为常年卧床,使用流食或靠着注射活着,李父已经不成人样,身体瘦到几乎只剩下一具骷髅,而这次地震给他带来的肢体伤害,更是雪上加霜。
李廷玉看着他,恍若隔世。
当年壮硕的长者,能随意殴打他的父亲,已经成了这样脆弱衰老的样子......
李父勉强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很微弱:
“李......”
李廷玉顿了顿。
他到底还是抱着复杂的心态,蹲下去听这位老人要说什么。
李父:“......是你,是你.....我这样......”
李廷玉垂眸:“倒也没错。”
李父开始咳嗽。
他开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表情狰狞起来:“......你......会有报应的。”
他断断续续地诅咒李廷玉:“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里去?”
“这是我们的家族遗传,”李父说,“你以为你恨我,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就可以了,但你早晚也会和我一样,你知道吗?你的爷爷当初,也被我弄成这样过。”
这几句不长的话,使李父分了好多句才完整讲出来的。
李廷玉的耐心消失。
他没兴趣蹲在旁边大半天,就为了分辨出一句带着愤恨、毫无意义的话,于是撑着膝盖,准备起身离开:“那么告辞。”
李父说:“站住。”
李廷玉弯腰看着他,给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最后的遗言时间。
他以为仍然是毫无逻辑的情绪化诅咒,却见李父眼里冒出快意,断断续续地:“我要死了,我只告诉你最后一件事,一件我当初查出来没多久的事情。”
李廷玉看着他。
“你的试卷,当初是一个叫桑秋的给你的,”李父说,“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改嫁后的继子,就叫这个名字?”
李廷玉:“......”
“他”再没能说出话。
而这句最后的话像是一个炸弹,轰然在他的脑袋里炸开。
最后。
......他从来没这么狼狈地离开医院,手指颤抖,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