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地站立在原地,直到出租车开出都市森林,雨水再次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时,我才清醒过来。
这一定不是幻觉,我对自己说,这一切都太自然,太真实了,就像是曾经在眼前发生过的一样。但如果不是幻觉,那眼前的女孩是谁?为什么我和陈松都不记得她的存在?
大脑中曾经涌动着的,想要突破枷锁束缚的那股冲动又一次在拼命的撞击着牢笼,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有力。就在这股思绪要突破所有的防线,重获自由的刹那,我的头又剧痛起来,这剧痛来的那么突然,就像是故意不让那股思绪的生命获得重生,用双手死死的扼住了唯一了出口。
我紧紧地咬着牙,剧烈地疼痛逼迫着我跪在了车内,双手抱着头,手肘顶着地面,就像一个被打败的士兵,跪地求饶......
最终剧痛随着那股呼之欲出的思绪都慢慢地消退了,而我又一次和“她”的出现失之交臂。
“先生,您没事吧,您的生命体征异常,需要为您呼叫紧急医疗救护吗?”车内的系统监测到我的异常生理反应,在车头部位出现了一个三维全息影像,系统自动接通了出租车公司的客服人员。
我跪倒在地,还未从剧痛中完全复苏,只发出了低沉的“嗯嗯”声。
“先生,您没事吧,您的生命体征异常,需要为您呼叫医疗紧急救护吗?”客服人员第二次机械性的对我提示着,按正常的流程如果这次我还是不做任何回复,客服就直接呼叫医疗急救了。
我强忍着依旧疼痛难忍的脑袋,用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复道:“没事,不用呼叫!”
“先生,您确定吗?目前系统检测到您的心率及血压都处于非正常数值,系统建议您及时进行医疗介入。”客服人员看起来对我的状态很不放心,但是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冷漠。
“不用,不用,你听不到吗?”我实在有点厌烦这样虚情假意的关心。
“好的,先生,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叫我,城市出租车将为您提供最贴心的服务,祝您一路顺风,再见。”话音刚落眼前的全息影像也消失了。
我就这样一直躺在地上,直到出租车到达了公司,我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好在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我一直瘫坐在监控室的座椅上,直到中午的时间,我接到了陈松的电话。
自之前在电话中我突然中止了和他的电话后,陈松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定,我的异常表现明显已经超出了平时我和他开玩笑的极限。趁着中午我休息的时段,他主动联系了我,并开启了影像功能。
他看到我样子的时候,我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座位中。陈松并没有因为我的状态表现得很诧异,就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你......还好吧?”陈松问我。
“你觉得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陈松没有做声,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不信我......”我停顿了一下,觉得也并不能怪陈松,我继续说:“我知道,换成谁可能都不会信,但是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陈松还是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头都要炸了,我又看到了......看到了‘幻觉’,我他妈也不明白这到底算什么,太真实了......陈松,你能理解吗?就像是一段已经发生的回忆,每一个细节和动作,都和现实发生的一样,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语速也慢慢加快。
“她......她居然就出现在了车里,她在和你打闹,然后你们都笑了起来,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你的笑我看的真真切切,这一定不是幻觉,那就是你......如果是幻觉,一定不是那样,这他妈就是真的,就是你,就是你的笑,你懂我意思吗?”我越说越快,思维也越发的混乱,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从座位中坐直了。
“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脸,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的头发,对了......或许家里发现的头发就是她的,没错一定就是她的。你知道吗,她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就像是个老朋友......不对,我说的不准确,就像是......”
“恋人?”陈松终于还是开口了,他明显在很认真的听着我的叙述。
“恋人?......恋人,或许吧,我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想让我有要去靠近地冲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深深得叹了口气,无尽的失落感席卷而来。
“我宁愿这是幻觉,真的......如果是幻觉,我就不会那么在意了。每次当我就快要想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的头就像快要炸开一样,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你的意思是,你的回忆要出现了吗?”陈松又突然发问。
“我的回忆要出现了?我的回忆要出现了......”我自言自语的重复着陈松的话,犹如惊醒一般的说:“没错,就是回忆,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回忆,在我脑子里想要冲出来的就是回忆。”
“但是,你的回忆被禁锢了?”陈松仿佛一步步的在引导着我。
“对,对,被禁锢了,只要回忆企图冲破禁锢,就会头痛,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回忆没有了?”
“嗯,没有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再一次有气无力地瘫坐下来。
“我信你!”陈松就说了三个字,但是说地很坚定,没有一点犹豫。
“我想找到答案。”
“我陪你!”
“她在车上的回忆,一定发生在昨天我们一起去海边的时候,我想再去一次,应该会有答案,我想下午就去一次。”
“你等我,我现在过来!”
......
我们两个相对坐在车内,我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脑海中闪回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说的头痛没有出现,或者你能忍过那种头痛,你的回忆会出现吗?”陈松问我。
“我不知道,或许吧......”
“那你希望回忆出现吗?”
我沉默了,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回忆中的女孩吗?她到底是谁?她或许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她给我的感受,让我想要去接近,想要去了解她。
“至少我希望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像被人抹掉了记忆。”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说像被人故意抹掉,那可能......如果回忆出现后,会有非常不好的后果,你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承担的后果,你还想恢复吗?”陈松非常严肃的看着我问。
这次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同样严肃而又坚定地说道:“想!”
陈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做到了我这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是这样,或许下次再发生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帮一把那股要冲出的回忆。”
“帮?怎么帮?”
“忍着疼痛!!!”
陈松说的没错,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
我们到达时已是下午4点多,沿着海岸线一路驶来,看着太阳慢慢沉入大海,金红色的阳光紧贴着海平面洒下,在海面上泛起层层闪耀的光芒。
和昨天一样,我们先经过的是这片度假区的游客中心。
为了能唤起被封印的记忆,我尽力去留心每一个眼中的细节,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能刺激到我的片段。
中心的墙上挂着一排照片,是这片度假区不同的运动项目的记录保持者,我从左向右一张张的看着,而陈松则一直跟在我身后,也摆出了一幅仔细观察的样子。
或许是很少有人来这里如此认真看照片的缘故,一个女性管理员朝我们走了过来,先是很礼貌的向我们打了个招呼,看我们并没有厌恶的神色,就和我们介绍起来。
“这位是蒋涛,他可是很厉害的男子长板冲浪选手,他在这里保持了连续三届的冠军呢!”
“这个理查德也是传奇人物呢,他在我们这里创造了个人帆板障碍滑行赛的最快记录,他还风趣地说这里是他的福地。”
......
她非常认真仔细地向我们一一介绍着每一个运动员,但是我始终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在我想打断她准备上山去的时候,我们走到攀岩项目的照片前。面前有一张照片栏是空着的,下面写着“女子5道攀岩记录保持者”,名字却是空着的。出于好奇,我指着那个空缺的位置问道:“这里为什么是空着的?”
管理员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尴尬的说:“怎么会没有的?这个应该是......”她顿住了,眼神中流露出一副茫然,接着自言自语的继续说。
“就是那个......见了鬼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转头和我们说了声抱歉,转身跑向了资料室,边跑边摇着头。
陈松在背后问我:“怎么了?”
“你看这里,少了一张照片,而且名字也没有,刚才的管理员居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陈松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缓缓地然后皱起了眉,思索片刻后对我说:“确实有点奇怪,看照片位置和周围墙壁的颜色,这里应该原本是有照片的,即使是被临时取下的,也不应该连管理员也不记得啊!”
我有一种预感,这应该和我记忆被锁定有着什么联系,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这时管理员满脸疑惑地回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实在很抱歉,这个空位上的选手资料好像完全丢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真的是莫名其妙。实在很抱歉,浪费了两位的时间。”
我和陈松相视了一眼,我心中的预感愈来愈强烈,这个女选手会不会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她呢?
陈松礼貌的对管理员说:“没事,那我们就上山了……”
山顶的景色依旧是那么绚丽,太阳在海面上已只剩下半个头露在海面上,我和陈松站在山顶的斜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色,有点茫然不知所措,这里当时有发生什么吗?我该如何去唤醒这该死的记忆?
我慢慢地挪动着我的脚步,走入知意花的花丛,用心体会着。深色的知意花在此时略显得有点失色,山顶的海风吹过,带起了知意花层层的花浪,一朵朵随风摇曳,犹如花中一个个的精灵,来回的跳跃着。我不由自主的俯下身,竞相绽放的知意花将我围在其中。
“快看,好美,好红的太阳!”突然身边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叫嚷,所有人都看向了太阳的位置。
我抬起头,眼神掠过这片花海,看见了一个血色的太阳,一片被映红的血色的天空。
她终于“出现”了,但是我看到地却是血色中的她倒在身边。
......
陈松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呼叫着:“孙杰,坚持住!坚持住!”
瞬间,所有的记忆犹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冲入我的头脑......在一阵阵的剧痛刺激中,我记了起来,全部都记了起来。
“苏润遥!”我喊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