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动手撕,那边宋执梳的声音却骤然一雀起:“看完了吗?看完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分角色喽。”
她的嗓音柔软而铿亮,几乎是一瞬,便拉扯住了闽修则的动作与思想。
他晦暗地抬眸,与眉眼欢欣的宋执梳碰了个着。
心脏了无波动,闽修则却是无端皱眉,惊觉于她的敏锐。
宋执梳无可奈何,她费尽心机撼动了一丝丝闽修则的心墙,他就会用惊人的速度,依靠着对这个恶意的世界的无所不知重筑。
就刚才,他居然要直截了当地撕了她的笔记本。
嗯,没扔,但是不动声色地撕掉,也不碍眼,却也是间接性地想要撕掉这世界给他蒙上的最后一片花月。
他有这个年纪的冲撞与懵懂,却也有不与之匹配的冷漠与理智。
难搞
她在心里默叹,可面上也不显山露水,实际上却牢牢地锁定在了闽修则的位置,继续补充接下来的话:“我们这节课,先不讲课文,”宋执梳一顿,又投掷颗石子,笑说:“我们来读课文。”
班里人一时间没有缓过劲,呆头呆脑的。
“我都读旁白,接下来,谁要读兔子的台词?”
李大锤原本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根本就没看课文,一听有热闹可以凑凑,又见课文名字是《兔子》,引导语介绍还说是童话性质的幻想主义,一时间热血沸腾,觉得自己要做主人公大英雄了,便激动举手,毛遂自荐。
宋执梳对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也差不多明白他举荐自己做这个可悲的主角的原因。
不过她并不准备说出来,反而有些恶趣味地同意。
他这一举,剩下的都跃跃欲试。其中一个唯一带着英雄色彩的悲壮人物,宋执梳通过层层筛选,给了姜风丞。
原本沉默以对的男生瞬间脸色爆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哆嗦着身子看课本上那几句不长的话,却眼冒精光。
他,喜欢,做英雄。
闽修则受着宋执梳若隐若现的注视,冰凉的眉宇间凝蓄了些烦躁。
他撩起眼帘,触目便是风骨傲然的板书。
心下燥热的火气又被哗得扑灭
好漂亮的字
宋执梳扬眉,顺着他刚才的目光蛛丝马迹来了一个顺藤摸瓜,落在了自己工整的黑板字上。
心下了然,又觉得咄咄怪事
闽修则,大大反派,暴戾恣睢,阴冷缄默。
居然还是一个喜欢字的文艺青年?
她没什么想象力想下去,可是又确实感受到了他在看到这黑板字时,情绪的变化。
原主练过字,写的字是规规矩矩的正楷,不过宋执梳却是随意写成潇洒锋锐的行楷,颇有棱角,过目难忘,自有风骨。
宋执梳自有定夺,见大家都熟悉了剧本,清了清嗓,念起了篇首的环境描写。
由于是悲剧主义,所以描写都肃穆。她沉了声,刻意削了嗓音的颗粒感,听起来清冷而沉寂。
闽修则趴着,也不轻举妄动,百无聊赖地想着,放着就放着,他不看便罢。
耳根却是微痒。
大家都屏气敛息,听着宋执梳的旁白,恍若一朝摇晃,也见了场旷世大灾。
不过李大锤憨厚的声音一出,这滤镜也碎的差不多了,不过听着也不会太突兀,总而言之,是听得清,听得懂的。
这篇课文长,大家也都尽力而为,声情并茂,吐字清晰,到了下课的时候才到了尾声。
“这场雪,可真是纷纷扬扬的盛世之作。”
宋执梳压抑地读完了最后一句话,长吐一口浊气,合上了课本:“下节课我们讲课文,同学们课下有时间的话多多根据内容揣摩人物形象,还有大量的环境描写的作用。”
乖巧讨喜的齐声“好”后,众学生目光烔烔地目送着宋执梳离开,心里百花齐放。尤其是姜风丞,连着脖后大片大片的粉红。
他同桌偷偷观察了一下闽修则,大着胆子和他低声细语道:“姜风丞,你刚才读的真好,我都以为你是真的大英雄了。”
姜风丞脸蛋更红了。
闽修则自然不会搭理他们的窃窃私语
他好像……听了人生中,第一节除了肖乐薇讲的之外的课。
他不识字,英语课因为大部分翻译,也是听得也零七八碎,只不过是肖乐薇的声音安他的心。
可是刚才的那节课,他听到了人生中第一篇课文。
应该…还听懂了
可能…还听迷了
他偏过头,正对着墙。没过去几秒,又抬眸,瞥了一眼值日生正要擦掉的那几个字,手指蜷缩。
宋执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沉思:她无意间好像发现了闽修则为数不多的切入点。
居然喜欢好看的字
在这一点上,宋执梳还是继承了原主对于自己知识和文化底蕴的自信,她的字是绝对好看的。
梁声玉抱着一沓卷子靠了过来,道:“执梳,这是上一篇古文的练习题还有对比阅读,给他们自习课时间抓紧做。”
宋执梳抱了过来,道了声谢。
她班的自习,她一般不去,都是白优还有剩下的值日班干部管的班级,也就有时候去转一圈看几眼。不过在闽修则收了笔记之后,就要换策略了。
红星高中高一的自习课不多,一天只有第三节的30分钟,和随意安排的一节40分钟的课。
她把卷子抱给了语文课代表,交代了一下具体事宜。
下节课是政治,宋执梳最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小学初中的单词和语法陈列出来,想了一会儿,又觉得目前为止没那个心思。
她按照原主的性格与行事方式,早早地完成了所有琐碎的任务,一时间有些无聊。
忽的,她脑子里浮现一个人影。
抵了抵下颚,宋执梳想着那什么黄梅当时对她敌视的模样,又仔细追寻了肖乐薇介绍她时焦虑不安的模样,转头问了一脸苦大仇深的徐红杏,这黄梅是个什么角色。
说起来这个,她可不困了。
“黄梅啊,”徐红杏眯了眯眼,嘲讽地轻笑:“一条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