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上清道士也学那太清道士做派,一口吃一个小鬼,那他恐怕也是求告无门…………不过也不一定,此任朔方府君最是厉行法纪、治下甚严,其辖内律法严明,与其余府君迥异,若是这上清道士当真一口一个小鬼,吃掉了半座鬼城,他去找朔方府君哭诉,说不定冷面无私、最重律法的朔方府君,也愿意给他讨一个公道。幸好林苏不知道无箬城主脑子里的想法,不然他一定要辟谣。他不吃小鬼,太清道士也不吃小鬼!也不知道这种三清道士一口一个小鬼的谣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得知林苏只是路经此地,来问路的,无箬城主顿时就变得热情起来,连忙给他指路:“仙长怕是走岔路了,那条通往昆山的孔雀河,可不是在西边,而是要往东走!”说罢,还非常热情地派鬼给林苏送来一张地图,生怕林苏找不到孔雀河,又返回来问路,给他们带来二次惊吓,或者突然反悔,开始一口一个小鬼……“原来如此,多谢城主了!”接过地图,林苏当即笑着对无箬城主道谢。有了地图,林苏心中就有了底,不会再迷路了。虽然知道了路,但林苏还想在这鬼城中逛逛,奈何他所到之处,群鬼退却……可若说他们全退光了,却也不是。树上、地上、屋上、石头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会浮出一个个鬼头,自以为非常隐蔽的,带着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难得一见的三清道士。林苏:……一个个鬼头带着一双双绿油油的鬼眼,就这样暗自观察着林苏。得亏现在不是晚上,而进城的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然迟早都会被这群鬼给吓死。明明这种满大街都露出无数脑袋没有身躯的场景,看上去更可怕好吗!这种满地鬼头的场景,实在是让林苏觉得恐怖又好笑。和坟冢处一样,这鬼城中也是三步一柳,处处可见柳树飘散。这柳树本就属阴,与这鬼城,倒也是相得益彰。林苏本想就此离开,但这时地上突然有一个女鬼脑袋,慢吞吞地朝他靠了过来,见林苏驻步欣赏着这张牙舞爪的柳枝,以为林苏对这些柳树有兴趣,便开口搭话道:“这些柳树,是城主去幽都述职时带回来的。”林苏低下头,便在地上看到了一个带着一头黑飘飘长发,朝他慢吞吞移过来的脑袋。说实话,这黑飘飘的头发、这惨白的面色、这猩红的嘴唇、这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移动方式……不是说在拍恐怖片谁信啊!见面前这青衣道士久久无言,女鬼心中七下八上,但还是继续开口道:“传闻幽都中一位府君好柳,便在幽都以及其辖下种满了柳木……上行下效,后来就在阴司形成了一时风尚……”“随着这位府君巡视四方,这植柳的风尚便被他带到了四方幽冥,逐渐成为了各方幽冥习俗,甚至传扬到了人间……”林苏不料在这里知道了这植柳风俗的来历,却原来是起源于一位幽冥府君。“幽都府君?不知这幽都,有几位府君?”林苏好奇地对着地上的女鬼脑袋问道。女鬼脑袋答道:“幽都之中,共有四位府君,乃是四方府君,分别统领四方……”“其中我等北方鬼城,便归朔方府君管辖。”“昔年朔方府君缺位之时,四方鬼域之中,当属北方鬼域最为混乱。”“后来此任朔方府君上位,厉行法纪,才将这等恶鬼乱鬼肃清一空,河清海晏,又令北方众地建造鬼城,给我等游魂一个安居之所,这才让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有了托身之处,不至于漂泊无依。”“看来这位朔方府君,当真无愧于府君之名。”林苏笑道,“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位府君了。”这是林苏第二次听说这位朔方府君了,之前的荒宅精怪们,声称自家老爷为了升迁,想送美酒去贿赂朔方府君……不过若是按照这女鬼所说的朔方府君铁面无私的性情,要是那些精怪的老爷当真去贿赂府君,只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林苏:“那好柳的这位府君,便是朔方府君了?”谁料女鬼摇摇头,说道:“此地离幽都太远,而四位府君时常巡游四方,并不常驻一地,妾身只知道其中有一位府君好柳,至于是哪一位府君,妾身却是不知道了……”闻言,林苏不禁有些失望,原本有些模模糊糊的念头,便又被压了下去。而女鬼则眼巴巴地望着林苏。见状,林苏不禁笑道:“你可有什么事要寻我?”这女鬼借着幽都府君的事情和林苏说了那么多话,自然不会只是为了给林苏介绍幽都府君的喜好。听到林苏这话,女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地转了个身。林苏便见到这地上脑袋对着他转了一百八十度,只留下一个满是头发的后脑勺。越发显得阴森恐怖。林苏:……而这时,女鬼有些羞答答地开口道:“妾身的确有些事要寻仙长……”第452章 三洞大世界一个黑乎乎没有脸长满头发的后脑勺在林苏面前飘啊飘, 对方甚至连脖子都没有露出来,就露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而这圆乎乎的脑袋还在林苏面前羞答答地飘来飘去,满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其实、其实……”那女鬼羞羞涩涩、欲言又止,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满头黑发随风飘,宛如黑色的蛛丝,渐渐爬满了地面, 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城中, 越发显得阴森可怖。林苏:……“其实……妾身有一个未婚夫……”就这么羞答答地用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后,那女鬼总算转过脸来, 露出惨白惨白的皮肤,羞涩地对林苏说道:“好叫仙长知道,妾身辛氏,未婚夫杨郎,单名一个世字。”“妾身与杨郎生前一起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遭逢剧变,我二人父母俱亡,孤苦伶仃, 恰逢天下大旱,逃荒者无数,我与杨郎相互扶持, 情意更甚,便立下白首之约……”“哪知天灾可避, 人祸难免, 我二人好不容易逃得生天, 于一小城落脚, 本打算就此定居,操持生计,好早日成亲,谁料这城中有两伙恶霸,一日相遇时起了争执,竟当街斗殴起来,而杨郎刚好路过,不知怎的,就被他们当做了对方的人,牵涉其中,遭了这无妄之灾……他们不顾杨郎的争辩,竟然硬生生把杨郎给打死了!”说到这里,女鬼面容哀戚。“妾身闻得此事,亦是痛不欲生,便一尺白绫,随杨郎而去了。”“本以为妾身与杨郎虽生前做不得夫妻,但死后,亦可以做一对鬼夫妻……于是得知周围无箬鬼城收我等横死之鬼后,妾身与杨郎便随众孤魂野鬼来到鬼城,准备成亲,不料竟意外见到了我二人高堂,至亲相见,骨肉团圆,自然是欢欣异常!”“妾身和杨郎正准备禀告两方高堂成亲之事,原以为我二人之婚姻能受双方高堂祝福,谁知妾身父母得知此事之后,却是脸色不悦,竟要棒打鸳鸯!”“妾身这才知道,虽然妾身与杨郎生前皆是平民百姓,家世相差无几,可妾身祖上却出过一位大将,威名赫赫,受人供奉,那位先祖死后便入了阴司为官,荫庇子孙,故而我父母在人间虽是平头百姓,黔首布衣,但到了这阴间,受祖宗庇佑,却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鬼仆环绕,也是不大不小一个鬼城富家翁。”“而杨郎祖上却未曾出过什么大官,他父母来到这鬼城,还要受我父我母接济,至今也买不起鬼城的宅子……”女鬼惨白的面容越发悲戚:“我父母嫌贫爱富,嫌弃杨郎无祖上荫庇,无官无职,亦无鬼宅,不肯将我许给杨郎,只道我与杨郎的婚约未经父母之命,当不得数……”“就要这般硬生生把我们拆散……”说到这里,已然是泣不成声。林苏:……真没想到,都死了变成鬼了,居然还要讲究门当户对。人死了之后不是应该更看开一点吗?不过转而想想,鬼也是人变来的,人是那么些人,鬼只怕也是那么些鬼,只怕这死后的世界,与死前的世界,并无什么不同。而那女鬼一边“呜呜呜”哭泣,一边继续述说道:“我父我母这般势利,杨郎气不过,不顾他鬼劝阻,强行离开无箬鬼城,准备在外闯出个名堂,再来无箬鬼城迎娶我……”“妾身忧心杨郎安危,日日期待杨郎早些回来……”“谁料杨郎这一去,便是一百年……”说到这里,女鬼眼眸中又落下两行血泪,在惨白惨白的脸上滑下两道狰狞诡异的血痕。再一看地面,竟是满地血腥原来都是这女鬼的眼泪。女鬼顶着惨白的脸、血腥的唇、幽黑的眼睛,满脸血泪,就这么哀戚地朝林苏爬来。林苏耳边,还流淌着女鬼让人汗毛直竖的幽幽哭声。林苏:……林苏只好安慰自己,他是一口一个小鬼的三清道士,这才没有在女鬼朝他爬来的时候往后退去。靠近道士后,想起三清道士的可怖传闻,这女鬼的脑袋才瑟缩了一下,没有再靠近,又继续呜呜哭了起来。配上这满地的鬼脑袋和漫天乌云、阵阵阴风,直哭得林苏头皮发麻,汗毛直立。林苏连忙打断了女鬼的呜咽:“所以姑娘是想拜托在下何事?”听到这话,女鬼才从伤心往事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鼓起勇气来找这上清道士的目的,连忙道:“实不相瞒,仙长,自从杨郎一去不回之后,妾身也托其他鬼城的人四处去寻找杨郎的下落,可惜皆一无所获……”“然而两年前,有其他鬼城的人告知妾身,曾经在白寅妖王身边看到过杨郎的下落……妾身诸事缠身,未能得闲,无法离开无箬鬼城,又实在不愿错过杨郎的下落……”“此次昆山群妖大会,白寅妖王定然也会参与,说不定杨郎也会跟随其侧……故而听闻仙长要前往群妖大会时,妾身才冒昧前来……”“妾身所求,不过是希望道长前往昆山时,若见到了杨郎,能替妾身将一物带给杨郎罢了……”就在这时,林苏久违地收到了支线任务的触发提示。不过这支线任务所带来的经验值,对如今的林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是他本来就要去昆山,顺手之事,倒也没什么麻烦的。于是林苏便接下了这支线任务,笑道:“不过是小事罢了。”“不知道姑娘要在下带的,是何物?”那女鬼擦了擦眼泪,又变得羞答答起来。她羞涩地从地里伸出两只袖子,轻飘飘地将袖子里包裹的东西带到了林苏的面前。两只水袖散开,看到里面小心翼翼包裹的东西,林苏却是有些惊讶。因为这袖子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枝折柳。林苏讶然道:“这便是你二人的信物了吗?”不料女鬼却羞涩着脸摇了摇头,扭捏了一会儿,方答道:“这是妾身刚刚从柳树上摘下来的。”林苏抬头一看,果然见到旁边张牙舞爪的一株大柳树,“头发”上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