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虫回到生物星舰里,兰诺带着言谕去看风景,言谕这会儿才撕掉了上学时要戴的假面,以真正的形象出现。
言谕看起来非常开心,宽大秀丽的蝶翼不自觉地弹出来,少年拿着星球讲解书,对着路过的星体一一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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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漂亮。
身为闪蝶族群里唯一一只现存的太阳女神闪蝶幼崽,他不知道又要被多少虫族宠着爱着了吧?
伊黎塞纳默不作声地把头转回来,心里的那份喜欢在发酵,升腾,他希望看到那一幕,言谕被万千宠爱着的样子,在星海里闪闪发光的他,是虫族最为明亮耀眼的存在。
他就像恒星,点燃星河灿烂,好像就那样远远的望着他也是一种奢侈。
伊黎塞纳望着自己眼前这片宇宙,飞行装置在星海里飞行,他听不见寂静的宇宙发出的鸣唱,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里的心跳。
慕斯邀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营养液,“伊黎塞纳殿下,我听说过一个传言,与您的雌父科里沙有关。”
是自己杀了雌父这件事,让慕斯元帅感觉到了吗?
思虑到此,伊黎塞纳垂下眼眸说,“您请问吧。”
慕斯问:“我听说,您与科里沙陛下的死亡有关,是吗?如果是的话,我想我有办法让那位闪蝶接受你。”quwo.org 橙子小说网
伊黎塞纳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来,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言谕,然后垂下了睫毛。
慕斯想,他在害怕。
他在怕什么?是怕被言谕知道之后,影响他在虫母冕下心里的印象吗?
难道……这小子也喜欢言言?
慕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伊黎塞纳。
伊黎塞纳感觉到那种注视,“……”
在三只S级的凛冬寒风一般的摧残打磨之下,伊黎塞纳保持了相当难得的谦逊态度,承认道:“确实与我有关。”
这一承认,慕斯,慕修,慕澜倒是意料之外。
慕修问:“殿下,为什么?”
伊黎塞纳抬眸,轻声问:“……嗯?”
银发蓝眸的少年有种没被帝国权势浸润过的正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淡淡的贵胄气,那副神情有着远超于年龄的深思。
诸多身份头衔加诸在他头上,几乎让虫忘记了他还只是一个少年。
一个被遗弃过无数次的少年。
慕修看着他,耐心地说:“殿下,杀了自己的亲生雌父这事儿可不光彩,况且,您雌父还是雌虫。其实您完全可以否定,您也可以不说,没必要非得承认,您知道我们不会追问您的。”
伊黎塞纳却低着头,认真的说:“可我确实做了,那么我就应该承认。”
伊黎塞纳倒是没有逃避,坦然的承认了,“雌父曾经想要杀死言言。”
哥哥们愣住了。
伊黎塞纳接着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言言受伤,也许别的虫会觉得有些可笑,但我曾经在他还是雄虫的时候……
就想要保护他。”
他似乎也非常难以启齿,低垂着睫毛?,侧脸犹如一片烧红的刀,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在言言的哥哥们面前坦白心事,虽然让虫羞耻,但并不后悔。
他真心喜欢言谕,尽管他没告诉过言谕,也没有告诉过任何虫。
“我知道杀死雌虫阁下是犯罪,杀死陛下更是大错。”
素来冷静自持的殿下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双手搁在沙发上,没有再为自己找补什么借口,他就是承认了。
少年低着头,却硬着头皮,挺着脊梁,剖开自己的心,一字一句坦白着自己的错处。
尽管那错误来源于对虫母冕下的保护。
闪蝶们看了眼彼此。
慕澜终于缓和了表情,说,“殿下,虽然这件事是您的不对,但也不是什么弥天大罪,我们会替您隐瞒的,王朝已经更迭,过去的历史总有沉痛,该忘却的就不该回忆起来了。”
伊黎塞纳的目光却有思虑,考虑了一阵子,站起身,单膝跪在地上,这是虫族道歉的方式,没有贵族会屈尊跪另一个同等级别的贵族,伊黎塞纳也只跪过一只虫,那就是言谕。
“请你们不要将我杀了雌父这件事告诉冕下,好吗?”
伊黎塞纳娓娓道来的语气有着雪一样轻的柔软,虽然伊黎塞纳一惯是以好脾气形象出现的,但其实他是强硬的、果断的、不动声色的。
他很少这样用温柔的语气说话,慕修上一次听到,还是伊黎塞纳抱着幼崽状态的言谕,说好听话哄他开心的时候。
慕修观察着他的神色,那种神情在慕斯身上非常常见,伊黎塞纳还小,也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具备许多上位者的潜质,首先就是他的善良,还有他的难懂。
也怨不得伊黎塞纳,这都怪科里沙,把闪蝶族残害的七零八落了,自己的雄子也放养着长大,伊黎塞纳没有雄父也没有雌父,自己一只虫带着个老管家在荒星系摸打滚打,什么脏的苦的累的都得咽下去,可不得变得难懂了?
慕斯心里莫名回想起曾经见过的蜂族幼年虫崽们,它们刚出生时都是毛茸茸、胖乎乎的一小球,在蜂巢里软弹弹的追逐着玩闹,依偎在雌父和雄父的怀抱里撒娇耍赖,因为飞不起来,所以压弯了草叶,在土地里快活的打滚儿。
慕斯忍不住就想,伊黎塞纳刚出生时大概也是只白蓝色的小胖蜂,很可爱也很笨拙的模样吧?
可是小蜜蜂从未有过被关心的感受,他小时候,没有一个长辈让他依赖,如今纵然权柄在握,也总像是没有家,做事情义无反顾,不留后手。
上次合作攻打流浪星系的时候,慕斯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卫星传输画面里留下他率领远征军绝地反杀的背影,那背影有着不破敌军不回还的架势,慕斯一直将那段视频保存着。
其实慕斯对他印象很好,不亚于哈苏纳和温格尔。
言谕一路从荒星系走到今天,拖着副残破的躯体,光是这份意志力就已经卓群了,能
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得到虫族四个大星系的支持,和他的魅力脱不得干系。
而伊黎塞纳一直都在,言谕的每一个生命转折点他都没有缺席,甚至在危急关头,伊黎塞纳能舍出自己的命去帮助言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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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斯想,伊黎塞纳还是一只没长大的虫啊,他那副脸红的样子,道歉时诚恳的态度,还有述说真心时的眼神,都让慕斯为之动容。
慕斯还仔仔细细看了伊黎塞纳好几眼,他对六殿下的了解比慕修和慕澜要多,尽管从前没有虫,以后也没有虫疼爱伊黎塞纳,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伊黎塞纳将是未来虫族帝国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两百年之内最难以预测的未知数,是个有前途的、不错的S级雄虫。
同理,伊黎塞纳能成为言言的好朋友,自然和他的品性脱不开关系,慕斯倒是觉得有趣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言谕,恰巧言谕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一对上,慕斯就感觉到了言谕隐隐约约的担忧。
慕斯私心里认为,言谕值得伊黎塞纳这样做的。
言谕从小心事重,不论是担心哥哥的精神力是不是平稳,还是担心伊黎塞纳会不会死在哥哥们的盘问之下,他都会将这些一般虫族不会在意的细枝末节挂在心里,然后用春风细雨般的方式,以某种形式关心过去。
他很爱言言,比言言想象的还要爱他。
慕斯闪过身,遮挡住了言谕的视线,对着伊黎塞纳,眸里难得带着些宽纵的意味,心平气和扶起他说,“殿下,你先起来吧。我仍然有个疑问,你是否在1号深渊遇见了什么意外?我看您一直戴着手套,这不是您的礼仪。”
伊黎塞纳沉静的说:“没有,您多虑了。”
慕斯却眼尖地说:“您把手套摘下来让我看看。”
伊黎塞纳却轻轻摇头,“我如果摘下手套,会让室温顿时下降3-5度左右,给大家带来温度上的困扰。但是您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伊黎塞纳仍旧坚持地说,他低着头行了一礼说:“失陪一下,元帅。”
少年眼眶灼灼,银发凌乱,脸因为提起尘封的心事而泛起红晕。
伊黎塞纳转身走到星舰舱内的盥洗室,轻手轻脚地把自己关了进去。
但是言谕还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目光随之投向了盥洗室。
慕斯给翡历副校长拨了个电话,调取了一段伊黎塞纳出现在1号深渊的视频。
慕修和慕澜也围过来看,画面里,伊黎塞纳熟练地跃入深渊,屠杀异种,掏取晶核,一切的过程都没有啰嗦,每次探索深渊,他都是收获最多的那一只雄虫,有他在的地方,他总是把同伴保护的很好,尽管他不言不语,但是异种绝不会有机会去袭击其他的军校生。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慕斯合上光脑,对慕修和慕澜说:“你们怎么看?”
慕修理智的说:“我觉得出生不能决定一只虫的品性,我喜欢他的态度,我应该会替他说说好话。”
慕澜说:“我也这么觉得
,我听得出真心还是假话。”
慕斯点点头,“言言其实很在意他,从小到大,言言都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上次不小心变成小幼崽之后,言言甚至像喜欢我们一样喜欢伊黎塞纳,这对家族来说是一件好事,蜂族也很强大。”
言谕慢吞吞地走到盥洗室门口,敲了敲门,“伊黎?”
没有回音。
言谕眨了眨眼睛,轻轻推门进去。
伊黎塞纳的声音显得很闷,“先不要进来,我在洗澡……”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言谕愣住了,他看见伊黎塞纳坐在淋浴头下面淋冷水,皮肤被冻的冰白,但是仍然在看见言谕的一瞬间脸红了。
言谕难以置信,走过去关掉他的淋浴头,“……你在干什么?穿着衣服洗澡么?”
伊黎塞纳躲在淋浴间的角落里,浑身湿淋淋的,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地说,“冕下,你讨厌我吧……”
因为他杀虫了,还不敢告诉冕下。
冕下一定会讨厌他的。
伊黎塞纳的声音在水汽里也变得雾蒙蒙的,带着隐忍过的哭腔,被哗啦啦的水声衬得非常破碎。
平素很高冷也很强势的少年抬起眼眸,望着言谕。
言谕一怔,他从来没见过伊黎塞纳这一面,虽然猜到过伊黎塞纳会脸红的话,那应该也会哭吧?但是没见过的时候,言谕真的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言谕没听懂,“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伊黎塞纳摇摇头,就是不肯说理由,“不,我很坏……”
越是这么说,伊黎塞纳的眼泪流的越凶。
言谕哭笑不得,蹲下来,抬起伊黎塞纳的下巴尖,看着他满眼眶的泪水,被沾湿的睫毛,那承载不了的重量,顺着脸颊流入领口里。
言谕把伊黎塞纳拉起来,温柔的说,“不管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还是说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们都先出去再说好吗?你这样淋着冷水,如果生病就了传染给我,那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伊黎塞纳全身都淋湿了,静静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冷水还是眼泪。
他的虫肢早已经布满了浴室,全都被他自己用绳子紧紧束缚住,似乎生怕自己失控。
“好……”
言谕仍然把伊黎塞纳带出了盥洗室,找出了一套干净衣服给他穿,然后给他留下了私虫空间换衣服,整理情绪,摸摸他的头,忍俊不禁。
闪蝶族那边对虫母冕下翘首以待,为了迎接冕下的到来,整个第三区都装扮一新,而言谕的目的地很准确,就是西山别墅群,一座建立在区级副中心的4A级开放式别墅景区。
言谕下了星舰便看到了闪蝶们,目光左右寻找,找到了他想象中应该站在这里的那只蝶。
闪蝶族上任监察官,穆笛。
穆笛残缺的翅膀微微展开,捧着一面旗帜,拂去灰尘,半弯着膝盖,跪在地上。
“冕下,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