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失忆了。
记忆停留在了四年前,她和我男朋友陆舟还没分手的那年。
我和陆舟婚礼的当天,我妈把我锁在房间里,让双胞胎姐姐秦韵顶替我完成了婚礼。
我一直以为陆舟也被她们蒙在鼓里,直到我哭着将秦韵推倒在地时,陆舟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冲我发火,“秦诗,小韵她生病了,你就不能多体谅她一些吗?”
失忆了而已,会死吗?
我会。
因为时日无多的那个人,是我。
秦韵挽着陆舟的手,向我宣誓主权,“小诗,我知道你也喜欢陆舟,可是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姐夫了。你要知道,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争不过我了。”
我妈推着我往外走,“大喜的日子,你非要闹事是不是?你生出来就是折磨我的。”
陆舟全程躲避我苛责的目光,没再说半个字。
我看着眼前这场荒诞的闹剧,浑身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我亲手布置的婚房,此刻我却成了跟这最格格不入的人。
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幽魂似地回了我跟陆舟的出租房。
凌晨三点陆舟才回来,灯亮起的那一刻,陆舟被坐在沙发上的我吓了一跳,我摁灭掉手中的烟,低声道,“陆舟,我们离婚吧,我给秦韵让位置行吗?”
陆舟没有说话,倒掉满烟灰缸的烟头,熟练地收走我的烟盒和打火机。
然后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别闹了行吗?诗诗,如果不是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婚礼,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小韵现在的情况受不得刺激的。婚礼就是走个过场,我们都领证一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歉声道,“对不起啊,占了这个位置那么久,早就该还给秦韵了。”
陆舟神情一僵,慌张地拉过我的手,“诗诗,你别说气话,我跟小韵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的妻子是你秦诗。”
我抽回自己的手,一字一顿道,“以后就不是了。”
说完起声进了卧房锁上了门。
陆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诗诗,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早点休息,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我闷着头,将他的声音全部隔绝在了门外。
陆舟说的没错,这场婚礼,原本就是我求来的。
只可惜,求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陆舟和秦韵原本是大学里郎才女貌的一对,二人原本相约一起考研去a大,可是第一年,陆舟落榜了,秦韵考上了。
独自求学的秦韵移情别恋,爱上了一个富二代,两人因此分手。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一直陪在陆舟身边,直到他彻底走出失恋的阴影。
然后顺其自然的恋爱到谈婚论嫁。
一年前我们领了证,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的婚礼推迟了。
直到半年前,秦韵回来了,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我跟陆舟的家。
我的亲姐姐,回来第一个联系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丈夫陆舟。
那一晚温存过后,陆舟抱着我说,“诗诗,你姐她可能要来我们家住一阵子。”
闻言我周身僵硬,他们曾经甜蜜的一幕幕瞬间闪过我的脑海,我试探性地询问,“她要回来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我妈也没提过。”
陆舟小心翼翼地措辞,“她如今过得不太好,不敢告诉你妈,更何况你是她妹妹,在我们家,你还能照顾她。我们如今只是朋友,我想帮帮她,你不会介意吧?”
我翻过身背对着他,陆舟又来抱我,尽是恳求的姿态。
我说,“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身后陆舟长叹一口气,略带指责道,“诗诗,她毕竟是你亲姐姐。”
黑暗中,我忍不住自嘲一笑,“你也知道她是我姐姐。”
陆舟被我噎得不再说话,抽回抱着我的双手,翻过身,背对着我。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却不料,第二天下班回来,我就看到了穿着我的睡衣,悠然自得躺在沙发上的秦韵。
我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一时间忘记要先打招呼。
这是我生日那天陆舟送我的生日礼物,是我喜欢的牌子,我舍不得买,陆舟买来送我后,我把它珍藏起来,一直舍不得穿。
陆舟笑话我,“衣服就是拿来穿的,干嘛舍不得。你穿着好看,以后经常穿给我看。”
或许如今衣服穿在秦韵身上,他会觉得更好看。
看到我进门,秦韵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陆舟,你是不是忘了买排骨,我妹妹喜欢吃。”
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我只是一个打扰他们甜蜜生活的不速之客。
陆舟围着围裙擦着手帮我接过手上的东西,小声跟我解释,“我原本准备帮她订酒店的,她说她才回来,一个人住会不适应。诗诗,你别生气行吗,她只是暂住一段时间。”
事情已成定局,我没多说话,洗手去厨房帮陆舟做饭。
我跟秦韵实在也是没话可说,虽然说是双胞胎,从小到大,我们俩更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陌生人。
此刻,厨房和客厅泾渭分明,因为陆舟正陪在我身边,我刚进门的气已经消了一多半了。
我刚想质问陆舟睡衣的事情,然而下一秒,陆舟又打我个措手不及。
“诗诗,小韵喜欢的红烧肉还是你手艺更好,我就不班门弄斧了。”陆舟边说边摘下围裙,随后双手环着我的腰,轻声道,“她刚来咱们家,肯定不习惯,我出去陪她说会儿话,你一个人行吗?”
围裙就这么穿到了我身上,对比门外穿着奢侈睡衣的秦韵,我简直就像一个上不得厅堂的下堂妻。
现在想想,陆舟那么明显的偏爱,我是怎么一心想着要跟这样一个男人结婚的呢?
胃疼和心事折磨得我一夜无眠。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想到昨晚陆舟坚决不离婚的态度,我就一阵反胃。
一出房门却看见家里早已空无一人。
饭桌上散发着一阵饭香味,竟然是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原来这个人不是不记得我喜欢吃的菜,只是从来不把它当回事而已。
如今他居然幼稚到想用一盘菜来挽回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我等了陆舟一天想跟他商量离婚的事情,然而他直到晚上都没有回家。
我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的陆舟吞吞吐吐的解释,“诗诗,我昨天走后,她闹了一宿,今天说什么也不让我走了,要不,我今晚就睡在这边了行吗?”他嗓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更像是做贼心虚,“她情绪不好,万一再出什么事。”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太多情绪了,反问道,“所以你要跟她睡吗?”
电话那头传来陆舟急切的声音,“诗诗,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所以在他看来,他一再地跑到别的女人身边,就不算对不起我吗?
我冷哼一声,讽刺道,“陆舟,离婚吧,离婚后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睡到一起了,这样说出去多不好听,你俩这样算偷/情。”
不用看都对面的人脸色一定不好看,陆舟的声音忽地拔高,“秦诗,你越说越过分了,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个病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姐姐。”
我捏着手机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是,我这个亲妹妹冷血,你这个亲妹夫倒是挺热心肠的,照顾人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说完,不等他再说话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没多久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接起电话后,那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是不是要逼死你姐姐才甘心,你就是个讨债鬼....”
我边哭边听,突然出声打断她,“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吧,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对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才又继续道,“你姐离不开陆舟了,你还年轻,有更多的选择,就让你姐姐一次,不行吗?”
我抹了一把淌了满脸的泪,笑道,“行啊,怎么不行,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能让给她,老公能让给她,妈妈也能让给她,不对,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的,怎么能谈得上让呢。”
那头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和秦韵同样是她的女儿,我妈却一直厚此薄彼。
秦韵有单独的房间,而我只能在杂物间里搭一张床;
初中时我被同学霸凌,她让我给霸凌的同学道歉,让我保证以后不惹同学生气。秦韵在班里欺负同学被人推倒,她坚决让对方道歉,去校长办公室连闹了三天;
大学时,她说我满十八了,学费生活费以后就不要找她了。秦韵说要要考研,她笑着说,小韵真有出息,妈妈养你一辈子;
...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晚雨夜,我害死了爸爸。
从那天起,我妈就恨我。
恨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因为自己是罪人,所以从小什么东西我都让着秦韵,直到她想要走我最爱的人。
甚至都不用我让,她不费摧毁之力,那些我爱的人,都会自动向她靠近。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打车去了我和陆舟的婚房。
打开门的一瞬间,屋里的我妈明显一愣,看着我拉着行李,不由分说就要将我往外推,“你又来干什么,你怎么就见不得家里好呢?”
我越过她进了门,“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一进门,又看见秦韵又是一副姿态懒散地躺在我精心挑选的沙发上。
四目相对,秦韵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神情痛苦地开始捂着自己的头,直呼头痛。
这是她摔到头部后的后遗症,她失忆后记忆停留在了四年前,同时医生还诊断出,秦韵还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为了不刺激到她,我们并没有告诉她遗忘的过去。
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的老公召唤到她的身边。
我一再地退让,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我都快死了,终于再也不想忍了。
我把行李扔在一边,掏出一支烟点上,才漫不经心道,“秦韵,在我家你住的挺舒坦的吧?”
我妈一边照顾头痛的秦韵,一边又想冲上来堵住我的嘴,实在是分身乏术。
秦韵哭着让我滚,“秦诗,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家,这是我跟陆舟的家,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滚出去。”
我不打算再惯着她,一针见血道,“四年前,你们就已经分手了,陆舟现在是我老公。不过很快就不是了,你想要我让给你好了。”
秦韵双头抱头,小声地重复,“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我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慰,“小韵,妈在呢,她胡说呢,别信她。陆舟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直到秦韵的状态慢慢平静下来,她才冲上来,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害死你爸还不够,还想来害死你姐?”
我被打得偏过头,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个陶瓷水杯在我面前炸裂开来,飞溅地碎片从我脸上划过,一阵刺痛过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又刺激了秦韵,她竟然发了狂似地拿杯子砸我。
那个杯子是我跟陆舟买的第一样情侣物品,我视若珍宝地把它保存在婚房。
却被秦韵轻易地就付之一炬。
开门声自身后响起,急匆匆地脚步从我身旁经过,踩过地上杯子的碎片,最后停在了秦韵的面前。
陆舟神情紧张查看秦韵的情况,仿佛我就是那个洪水猛兽一般,“小韵,你有没有怎么样?”
秦韵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可怜,“诗诗她怪我抢走了你,还想拿杯子砸我,幸好我妈及时拦住了她。”
陆舟这才转过头看着我,眼里的怒火如果有实质,我大概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我出神地望着一地狼藉,满心疲惫的开口,“陆舟,你难道不知道那个杯子对我的意义吗?”
陆舟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陶瓷碎片和我脸上的伤。
半晌后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不就是一个杯子吗,碎了就碎了。”
也对,几年的感情都能说没就没,更何况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杯子。
安抚好秦韵之后,陆舟一个人打扫客厅的满地的碎片。
我看着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杯子拼凑好的姿态,只觉得好笑。
这幅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我拖着箱子路过他进了空的那间卧室,正准备关门,陆舟一把将门口挡住。
我以为他还要继续为他的小韵,准备再来跟我秋后算账,谁知道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我让我将胃酸快要呕出来了。
陆舟神情痛苦,眼睛里满是不解,“诗诗,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回答他的是我往卫生间狂奔的背影。
不好意思,我真的吐了。
他怎么还有脸问出这个问题来的?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陆舟的表情已经不似刚刚,眉头紧蹙,脸色很不好看,他咬牙切齿地问我,“秦诗,我现在就这么让你恶心吗?那你上门来闹事到底想干嘛?”
“我昨天就说过了,离婚啊。”我想笑一笑,脸上的伤口被撕扯到,痛得我鼻头一酸。
陆舟见状,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我是不会跟我离婚的。别闹了行吗,我去给你拿点药。”
他一出门我就把卧室门的反锁上了,“那我就在这住下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什么时候搬走。”
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明不爱了,为什么不肯放手。
陆舟敲门让我擦药,我妈敲门让我滚...秦韵在门外跟陆舟哭诉,“陆舟,我不想小诗住在我们家,你让她搬走好不好?”
陆舟柔声安慰道,“好,我明天就让她搬走。”
听着门外的一声声的低语,我躺在床上扫视着房间的装饰和摆设,不由得就笑出了声。
当初陆舟不顾我的反对让秦韵住到我们家,我想让她走,陆舟总是各种推脱。
如今秦韵想赶走我,他倒是答应地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秦韵搬来我家的第二天,我回家拿落在家里的文件,意外撞见了上班时间却在家里洗手做羹汤的陆舟。
许是没有料到我突然回家,陆舟的表情很尴尬,“小韵说她胃痛,我就回家给她送点药,你知道的家里的胃药早没了。顺便熬了点养胃的粥,你要喝点吗?”
秦韵坐在餐桌边,喝着热粥笑得一脸天真,“陆舟,你的手艺还跟当年一样好,当初你为了我学做饭,现在换我妹妹来享福了。”
陆舟闻言更尴尬了,我们在一起后,进厨房那个人往往是我,我偶尔才能尝到陆舟的手艺。
秦韵喝的这个粥,还是我那时为了经常胃痛的陆舟特意去学的。
我熬坏了一锅又一锅的粥才学会的,陆舟是挺聪明的,只是喝过就已经能完美复刻了。
我佯装镇定,浅笑道,“那姐姐就多住几天,让你妹夫好好孝敬孝敬你。”
秦韵脸色一僵,颤抖地摔了手中的汤匙。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陆舟追出来哄了我很久,见我一直不松口,这才决心给秦诗租房住。
半个月后,租的房子落实了。
秦韵黑着脸拖着行李箱走了,陆舟送她去新家,我打算也过去帮她收拾家里,秦韵却并不领情。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我心情很好,并不跟她计较,只是交代陆舟,“早点回家,我等你吃饭。”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目送他们下了楼。
楼梯拐角处,秦韵正不停地拿袖子擦着陆舟的侧脸,嘴里嘟嘟囔囔什么,我听不清。
我天真地以为,秦韵搬走后我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却不知道,等着我的却是更大的风暴。
秦韵搬家的第一天就出了问题。
秦韵搬家那晚,我等到晚上八点都没能等到陆舟回来。
一桌子的菜全凉了,我忍着胃疼给陆舟打电话,他却没接,直接给我挂掉了。
冷汗涔涔,胃部灼烧绞痛,我趴在马桶上不停呕吐,头似有千斤重。我忍着恶心,再次拨打陆舟的电话,又被挂掉。
我不再坚持,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给自己叫了120。
检查治疗折腾了一整晚,医生申请严肃地通知我一周之后来拿结果,随后补了一句,“最好带上你的家属一起。”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早有了准备。
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陆舟和秦韵。
秦韵头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小鸟依人的靠在陆舟的怀里。
迎面走来,然而陆舟却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我,小心翼翼地把秦韵安置在一旁的长椅,小声跟她说了什么,随即他才走到我身边。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先解释,“诗诗,小韵她昨晚摔到了头,医生说撞击引起的脑震荡导致她短暂性失忆了,我昨晚在医院陪她,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昨晚,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等待医生宣判结果,那个时候,我的老公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鞍前马后。
看着眼前的陆舟,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陆舟,我们下个月办一场婚礼行吗?”
陆舟面露不解,“诗诗,这也太仓促了,现在我们都还...”
我打断他的话,执拗地重复,“下个月我们办一场婚礼行吗?”
陆舟沉默地看了我半晌,随即点了点头。
当时的想法太过天真,活人永远赢不了死人,这个男人会不会因为我的死,生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呢?
经此一役,我才看清用自己的死去惩罚一个并不爱我的人,不过是自我感动而已。
我太过高估自己在陆舟心中的位置了。
不过,好在如今这个人,我也不想要了。
我倒要看看明天,陆舟要怎么把我赶出我自己的家的?
第二天我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陆舟,“诗诗,早饭我做好了,你喜欢的粥,你多少吃点。我要出差三天,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行吗?”
他伸出手准备来抱我,却被我躲开了。
陆舟尴尬地收回手,又补了一句,“你最近都瘦了。”
我没理他看向凌乱的客厅,陆舟此刻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开口解释,“诗诗你放心,我没有跟她睡在一起,我都是睡沙发的,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别为难小韵。”
我懒得听,从随身的行李里拿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开门见山道,“不耽误你时间,签个字就行。”
陆舟面色一沉,拿起车钥匙就摔门走了。
大概是因为我妈在这,陆舟这一走,走得很干脆,也走得很放心。
就为了躲掉这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我妈恶语相向气不走我,倒是秦韵,因为我的存在,她被气得不轻。
陆舟一走就是四天,离婚的事情一拖再拖,为了逼他回家我终于放了个大招。
我把和陆舟的结婚照挂在了客厅。
虽然我和秦韵是双胞胎,但是明晃晃的“新郎陆舟,新娘秦诗”的几个大字她不会看不见。
秦韵又开始闹着要割腕自杀,我妈一通电话把陆舟召唤了过来。
果然出差什么的,都是借口而已。
秦韵的手上只破了点皮外伤,陆舟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亲手砸烂了我们的结婚照。
他踩过满地的碎片,质问我,“你闹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四目相对,我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离婚。”
陆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可是跟我结婚不是你求来的吗,秦诗?”
我看了看被他踩在地上的那张笑脸,自嘲一笑,“是啊,可是我现在不想要了。”
陆舟死死咬着后槽牙,眉头紧蹙,眼睛里尽是怒火,说出来的话字字扎心,“为了离婚,你就要害死你的亲姐姐?怪不得你妈说你是丧门星,害死你爸,你姐。行,离婚就离婚,你众叛亲离,就等着孤独终老吧你。”
偏偏他说的都对了。
也不全对,我要死了,我甚至都不能活到老了。
最近亲的人,最懂得如何去伤害对方。
我狠狠地扇了陆舟一巴掌,也算是给这些年错付的时光,画上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句号。
秦韵在笑,我知道,我搅起的这场闹剧,不过是恰巧趁了她的心意而已。
什么失忆、抑郁、割腕...不过是她骗人的把戏而已。
因为真正想死的人,会清楚的知道,大动脉在哪里。
那天晚上我就搬出了婚房,约好了跟陆舟第二天民政局见。
我实在没想到陆舟会把秦韵也带过来。
饶是现在对他已经心如止水了,我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跟我离了,转身就想跟她把证领了吗?你也太心急了点儿,好歹等过一个月的冷静期啊。”我扫过秦韵,又道,“放心,我比你们更着急。”
陆舟眸色渐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我一直都这么刻薄。”说完,我懒得再搭理他们,转身进了民政局。
你情我愿的离婚,手续办的很快。
上个洗手间的功夫,秦韵又巴巴地跟了过来。
见四下无人,她也懒得再装了,“秦诗,有些时候,我其实挺可怜你的。每次我稍微使点儿小手段,你就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眼前的人,哪里有半点病态。
出于好奇,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所以,你这么费劲心机,是真的还爱着陆舟吗?”
秦韵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道,“我想给孩子找一个爸爸,陆舟他,很适合。”
到最后我也想不到,我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备胎而已。
我们之间到底谁更惨一点,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我问她,“你就不怕我告诉陆舟?”
秦韵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其实挺了解你的,我的妹妹,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不爱他了,不是吗?”
心中的疑惑解答,我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秦韵又突然叫住了我,“妹妹,最后再送你一个秘密,其实当年,害死爸爸的是我,不是你。”
我地背后唰地浮上一层冷汗,撑着墙壁,浑身僵硬地缓缓转过身,一字一顿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秦韵却没管我,自顾自道,“我看到过你吐血了,所以你是得绝症了是吗?为了让你死得瞑目,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爸爸那天给你买完练习册的时候,其实回过家...”
空气死一般寂静,我仿佛能听见自己周身血液倒流的声音。
秦韵停顿了两秒又接着道,“我求他给我买冰激凌他才又开车出了门,才会出车祸...”
墙壁冰冷的触感自手上蔓延至全身,我的耳内一阵轰鸣,她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
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是我一生的噩梦,我爸死在了给我买练习册的路上。
为此,我妈怨恨了我这么多年,到头来真相竟是如此。
可是弄清楚了真相又怎么样,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我抽动僵硬地双臂,死死地抱住秦韵的手臂,祈求道,“所以练习册呢,你把练习册还给我好不好?”
你把爸爸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还给我好不好?
秦韵扯开我的手,愣了几秒,然后偏过头不再看我,“早就烧了。”
忽地,一阵压抑地呜咽声从最后一排厕所的隔间里传出来。
卫生间隔间的门被“怦”地一声推开,我妈穿着保洁员的衣服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她三两步冲到秦韵的面前,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死死的拽住秦韵的双臂,哑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换谁也想不到从前那个高傲的部门经理,竟然心甘情愿做起了保洁工作。
我们都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秦韵,被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妈,你...你听我解释,我...我是骗秦诗的...”
我不想再待下去,强撑走了出去。
失魂落魄地撞进了陆舟的怀里。
我嫌恶地推开他,陆舟伸手来抱我,“怎么了,诗诗,你脸色好难看?”
我惨白一笑,推开他的双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就连再朝着他放一次狠话的力气也没了。
陆舟在后面追了几步,见我不搭理他后,终于不再喊我。
如果是从前,他的怀抱会是我最佳的避风港。
而如今,哪怕在风雨飘摇的路上,我也只能独自启航。
接下来几天,我一鼓作气辞职退房,把家搬到了c市——我的老家。
看着来机场接我的人,我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予安,好久不见,你都不来抱抱我吗?”
小姑娘嗖地一下扑进我怀里,“你说你生病了,是骗我的对吗?”
我笑着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玩笑道,“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结果一路上,小孩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推开久未住人的房门时,我忍不住夸道,“打扫的真干净,算姐姐我没白疼你。”
下一秒予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疼我你就别死好不好,小诗姐。”
我曾经给过她许多的承诺,暑假去看她,给她寄她喜欢的玩具娃娃,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跟她拍一张合影...
我抚摸着手腕上被荆棘刺青遮挡下的旧伤疤,喉咙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样难受。
我想活的时候,老天偏要我死。
变心的人是他,为什么死的那个是我呢。
10
予安劝我去住院,被我拒绝了。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段时光,我只想用来做有意义的事,陪重要的人。
这期间,陆舟一直在坚持不懈的联系我。
“诗诗,你为什么辞职了?”
“你不在家吗?”
“你去哪里了?”
我懒得搭理他,经常把手机一关就是一整天。
只是没有想到,我会在我爸的墓碑前跟我妈不期而遇。
才一周不见,她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看见我时,她表情先是有点儿局促,然后视线上下打量我一圈后,才小心翼翼问道,“按时吃饭了吗?”
许是太久没听到她关心的话语,我怔愣了一两秒,才木讷地点了点头。
相对无言,我感觉自己双腿麻木时,她又试探性地来拉我的手,刚碰到我的手腕,随即又像是碰到什么烫手山芋般一下子甩开了。
她的痛苦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我置若罔闻地朝着墓碑拜了拜之后,转身便往山下走。
身后不断传来她的声音,我越走越快,直到那声音渐渐飘散在风里。
“诗诗,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
后来几天,我总能在墓地碰见她,再然后我干脆就不去了。
反正陪我爸,也不在这一两天了,很快我就能陪他长眠此地了。
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他,“爸,那天晚上想写给妈妈的母亲节礼物,我没有送出去。”
11
只是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找到家里来的,毕竟当年的房子,她说卖就卖了。
当年我爸去世后,我妈卖了房子,带着我们搬离了c市。
后来我辗转买下了原来的房子,谁也没有告诉。
从那开始,她每天都来,变着花样给我带她拿手的菜。
没有一样是我喜欢吃的。
那些菜总是出现在厨房、客厅的垃圾桶里。
次数多了我也心疼,忍不住让予安手下留情,“珍惜粮食,人人有责。”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隔天家里的垃圾桶很干净,我以为我妈终于不再来自讨没趣了。
予安却说,“你说不能浪费,我送街边的流浪汉了,她喜欢送,就让她送吧。”
我没有阻止,大概心底里,我也是很乐意这么折腾她的。
晚上我总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我躺在床上,冷汗一次又一次浸透衣裳。
清醒的深夜,我总是一遍遍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年地震,我妈背着熟睡的秦韵就往门外冲,全然不顾还在熟睡中的我。
幸亏地震不严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等她们避难结束,回家后,我还睡得香。
秦韵一脸天真地嘲笑我,“秦诗,你真的是只猪,地震都没能把你震醒。”
随后她又转头对我妈道,“妈妈下次我们也不跑了行吗,外面好冷,我也想睡觉。”
我睡得迷糊,似懂非懂地看看秦韵又看看我妈,她却眼神闪躲地不再看我。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怕睡觉,很怕自己睡着之后就会被人坚定地抛弃。
爱上的陆舟的契机很简单,毕业后很巧合地我跟陆舟做了同事。
我的方案被人剽窃时,当所有人都指责我时,只有他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最后替我洗刷冤屈。
我问他,“为什么相信我,就因为我是秦韵的妹妹?”
陆舟挑眉,笑看着我,故作神秘道,“因为你是秦诗。”
我想最初的心动就是那时。
然而,在陆舟的面前,如果秦诗的对立面是秦韵,那么我永远都不会是那个——被他坚定选择的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直到死之前才看清楚。
到底是什么一直懵逼了我的心?
13
清晨予安来敲门,“睡得好吗?”
我假装被她吵醒,埋怨道,“你不闹我,我能睡到下午。”
大概是我脸色太难看,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自顾自道,“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粥,赶紧洗漱,我马上给你端来。”
她最近越来越像老妈子,一日三餐送到我的嘴边,在我痛得挣扎的时候压住我的双手,不让我乱动。
我笑着打趣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
而她却根本没把这当笑话听,“下辈子,我当你妈妈,一直爱你,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在死前能拥有这样一份关怀,老天待我不薄。
脸像是死后三天一样的惨白,简单把自己化得像个人之后,我央求乖宝带我到我爸的墓地去。
四目相对,我知道她读懂了我的意思。
如今我已经出行困难,予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病情恶化的如此之快。
夜里睡不着,强忍着吃下去的东西,最后又被悄悄吐掉...我亲手把自己最后的光阴,按下了加速器。
短短时间里,我就已经坐上了轮椅。
平时陪我到墓地后,她都会远远地站在一边看。
今天她却执拗地要守在我身边,一阵风起,予安仔细地帮我整理披在身上的毛毯。
我侧了侧身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胃,一手拉着她的衣袖,想说的话有很多,跟她的话,早已写在信里。
跟我爸说的话,以后来日方长。
视线渐渐模糊,予安凑得很近想听清我在说什么。
我看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头缓缓地斜靠在轮椅上,拉住她的手也缓缓松开。
我听见有两个人在喊我名字,然后,我就死了。
番外1(予安视角)
被父母抛弃那些年,我跟着爷爷长大,秦诗姐来我们老家采风的那段时间认识了我。
从那开始,她一直在资助我上学,除此之外,生活上她也很关心我。
如果秦诗年纪再大些,我会以为她就是我那个不负责任的妈。
秦诗姐去世后,我通知了她那个同样不负责任的妈,跟着我一起处理了她的后事。
我见过她妈很多次,第一次到她那么狼狈的模样,她死死拽住我问我秦诗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我摇摇头,冷漠道,“她什么也没说。”
然后看着她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其实,那个时候我听清楚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听见秦诗姐在喊“妈”。
只是这个秘密,我只想永远藏在心里。
有些人一辈子,注定要在遗憾和悔恨中度过。
整理秦诗姐遗物的时候,我把她那个关机很久的手机充了电,开了机。
看到那个叫陆舟的人给她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消息,最后一条是,“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离婚了,别忘了明天是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
如果秦诗姐还没有被火化,我很想敲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恋爱脑,从前的她是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的。
我跟他回复了一条消息之后,不再去看手机。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事先约好的民政局。
陆舟的照片我在秦诗的相册里见过,一时间,很难把眼前那个略显沧桑的人脸跟相册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挂钩。
活该两个字在我心底跑了又跑,以至于,原本打招呼的“你好”两个字一下变成了“活该。”
陆舟蹙着眉头看着我,面露不解。
我简单给他说明了来意,“秦诗托我帮她来领离婚证。”
陆舟面色一沉,连声质问我,“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你告诉她,如果她本人不来,这个婚她休想离!”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真的很替秦诗姐感到不值。
见我不说话,陆舟又问道,“她人呢?她去哪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恐怖片里常见的阴恻恻的笑,“她就在这里,你看不见吗?”
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秦诗姐如果在在天有灵的话,就应该替天行道。
陆舟视线在我怀中的东西和我脸上来回扫过,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你说什么?”
看来我手上抱着的东西,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毫无察觉。
我埋下头,盯着怀里的骨灰坛子,厉声道,“她死了,她的骨灰就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然后我看着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我只觉得恶心,冷声问道,“人已经死了,你这幅样子又是演给谁看。她人在这里了,所以可以去办离婚了吗?跟你多纠葛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陆舟似是还不相信,他眸底阴沉,眉毛凝起一抹冷意,低声呵斥我,“你撒谎,我不相信,她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在骗我,骗我!”
说着就要来抢我手里的东西。
我控制不住力道,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手掌心阵阵发麻,心里却并没有痛快多少,“这一巴掌,我是替秦诗打的。她都死了,跟你没有半点瓜葛了,你别再碰她,脏了她的轮回路。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放她自由。”
那一瞬间,面前这个男人像是被人抽干了灵魂,不断地低声呢喃,“她不可能死,我也不会离婚...”
我忍住再扇他一耳光的冲动,冷声道,“跟你离婚是她的遗愿。”
陆舟满目血红地盯着虚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半晌扯开干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她一定是恨死我了。”
“你算老几?没那么闲工夫!”
如果秦诗姐还听得见,我想她大概率会这么说。
生命的最后时光,对这个她爱错了的男人,她早就放下了。
早就料到了这一天,需要的材料和证明秦诗早就准备好了。
手续办得很顺利,拿到离婚证那一刻,我把证件跟她的骨灰放在一起。
从今天开始,她真正的自由了。
番外2(陆舟视角)
半夜我从梦中惊醒,我仓皇地抓过她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
我给助理发了消息,推掉明天的工作,收拾好东西准备天亮就去看她。
只是我没想到,被我拉黑不见的秦韵会早早就在家门口堵我。
“陆舟,你什么意思?你把我赶走了,我现在一个人能去哪?”
看着面前跟诗诗如出一辙的脸,我心中一痛,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当时在民政局我们俩最后见面时的场景。
如果当时我追出去,如果当时我能坚定的告诉她,我爱她,我不愿意离婚,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秦韵,话我都说清楚了,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她姐姐的份上,如果不是你说你病了...我怎么会为了你一次次的伤害她,那是我跟她的家,不欢迎你。”
秦韵拽着我的手臂,面目狰狞地讽刺我,“你现在演深情给谁看,你现在是把她的死怪在我的头上吗?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动摇,让她失望,她能到死都不告诉你她的病情吗?你才是那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我再也听不下去,推开秦韵的手,逃也似的进了电梯。
因为我伤了她的心,所以她不告诉我她的病情,甚至于,死后也不愿意托梦给我,哪怕一次也好。
诗诗的墓地被打扫地很干净,我把墓前的祭品扫到一边,把自己带来东西摆在中间。
两只情侣水杯,正对着墓碑上的那张笑脸。
一只身上满是裂痕,我好不容易修补好,只是如今都于事无补了。
墓碑上的人冲我笑的灿烂,立碑人许予安三个字那么刺眼,我甚至连给她立碑的资格都没有。
她把她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叫许予安的小姑娘,包括我们一起买的婚房。
我想买下那姑娘手里的那一半,那里有那么多我跟诗诗共同的回忆,可是她却丝毫不留情面的告诉我,“别跟我提回忆,恶心人。”
不愧是诗诗带出来的孩子。
我絮絮叨叨跟她说着话,仿佛每个清晨那样,她双手托腮,静静聆听我的闲言碎语,“诗诗,你不要一个梦都不肯给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一阵风过,树叶纷纷飘落,忽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墓碑后窜出来,手里拎着扫把,冲着我就是一顿乱打,边打还边嘀咕,“脏了,脏了,该扫了~”
扫把扫过我身上,扫过墓碑四周,我摆放整齐的一对杯子应声滑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那人盯着满地的碎片笑嘻嘻道,“碎了就碎了~”
我盯着眼前熟悉的人,听着她神志不清的碎碎念,目光最后落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她还要将这些碎片扫走,我连忙伸手去抓,碎片扎进肉里,我只觉得连心脏都在跟着一阵阵抽痛。
照片上的人还在冲我笑,仿佛在说,“陆舟,你真的活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