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米迦勒拉着路西法走进这个房间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紧张。
“时间静止结界？”米迦勒一坐下来就问，“据我所知能够掌控时间的只有梅塔。”
梅塔特隆，神的书记官，天堂高阶天使中唯一一个文职成员——接受了神的恩赐，是唯一能够掌控时间的天使。不管是身为天国副君（现在是天国之君）的米迦勒还是从前神最爱的天使路西菲尔，都不曾享有这样的殊荣。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天堂才能够研发跨越时间流速不同的区域通话的设备——而这一技术目前只有天堂可以拥有，就是因为其他各界目前还无法突破对时间的控制。
“嗯……我接触了一点新理论。”路西法道，“这个讲起来有点长……”
曼哈顿布里克街177A号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建筑。他追踪着纽约上空那股黑暗的气息一路来到这里，发现这就是黑暗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空间以一种他并不了解的方式震动起来，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新的空间。这里有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街道和建筑，但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不久前还站在他旁边发愣的马修·斯图尔特也不见了。他面前站了一个黄袍的光头人类，他记得——这是那位自称“至尊法师”的女性人类。
“尊敬的天使，为何出现在纽约圣殿之前？”
“我跟着一丝气息来到了这里。”路西法道，“就是你提到过的黑暗维度的力量。我试图溯源，但巧合的是，这里似乎就是源泉。”
这源泉不可能是古一——他先前见到古一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气息没有这么浓郁。而现在见面，他发现古一身上来自黑暗维度的气息更淡了一些。
“并不是巧合。”古一道，“我刚刚在这里处决了几个走入歧途的学徒。他们向黑暗维度献祭了自己的灵魂，试图召唤多玛姆降临在地球上。”
“多玛姆是什么？”路西法问。
“他是黑暗维度的主宰。”古一伸手结印，空间里某处像是碎裂的镜子一般，一块块开裂又弥合，裂缝消融间，浮现出地球巨大的虚影。虚影上三座圣殿三分北半球，将整个地球纳入脆弱的防护，而防护之外就是虎视眈眈的黑暗维度。
“多玛姆是超越时间的生物，”古一道，“对于依存于流动时间的地球来说，这是不可战胜的打击。”www.)
路西法蹙眉。他的认知里能够超越时间的存在只有创世神耶和华，但在这个神格如此分散的世界里，他有些怀疑并不能出现有这样能力的神。
“他侵蚀地球是要干什么？”
“获得力量。”古一道，“追溯源流，达到极限——几乎每个法师都有这样的追求，向往无穷无尽和万宗归一。”空间再次碎裂，地球的虚影消失不见，古一礼貌地邀请：“喝茶吗？”
路西法面前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和两杯茶。路西法摇摇头，他在古一那句话里想到了什么：“这个世界的神格极其分散，多玛姆这样做，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神格吗？”
“用你能理解的方式阐述，是这样的。”古一道，“如果获得了足够的力量——神格，他会变成这个宇宙中无法遏制的存在。”
路西法点头。有别于他原本的世界，多玛姆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获得了极大力量的他，对这个世界造成的恐怕唯有损害。
“超越三维世界的存在都是地球潜在的敌人。”古一道，“圣殿保护地球不受黑暗维度的侵蚀与干扰，也正是因此，维山帝的法师都是圣殿的守护者。”
“多玛姆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至高神吧。”路西法用一根手指抵住下巴，“但他能操控时间。我想他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操纵时间的存在？”
“的确不是，”古一道，“我也能。”
路西法这才注意到她胸口挂着的挂饰——并不是一个挂饰，而是一件蕴含相当强大力量的法器。古一做了一个起手式，路西法注意到那件法器中央的黄铜器件开始转动，露出里面一块绿色的宝石。
“阿戈摩托之眼。”古一道，“维山帝是三位一体的神，阿戈摩托是其中之一。阿戈摩托之眼便是用以控制时间的宝器。”
“只能在这个空间里使用吗？”路西法示意身边空无一人的街道，“我是说——这里显然不是现实世界。”
“这是镜像空间。”古一道。她挥挥手，空间再次出现了如镜子一般的裂缝，但这次隔着裂缝可以看到来往的行人和车流，只是时间格外缓慢。“镜像空间不影响现实世界，我可以任意修改这里的时间。”
有点类似于亚空间之类的法术。路西法想，作为参与过十界初创的天使之一，他曾经使用过这个法术为巫界激活所有的地脉。既然如此……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路西法问，“这些事情似乎并不是可以随意透露给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的。”
“虽然我看不清你们所参与的未来，”古一回答，她关闭阿戈摩托之眼，收起镜像空间里一切扭曲的虚像，“但那总是更好一些的选择。”
镜像空间中的一切再次发生了变化。地面怪异地流动起来，古一、茶桌和茶杯都离路西法远去，他身边的空气如镜子一般片片碎裂，如同涟漪一样震荡起来。伴随着这一切的还有古一远去的声音：“时间是近神的权柄，非寻常生命可以超越……”
“所以……你就学会了使用时间法术？”米迦勒听路西法描述完他与古一见面的过程，仍然没能理解，“就是这么快吗？”
“我动用了黑暗神格的力量。”路西法坦言。
米迦勒不赞同地蹙眉。
“我有个想法，米迦勒。”路西法安抚道，“你听我说——”
听完路西法的计划，米迦勒头一次体会到人类所说的“心梗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一定要这样做吗？”米迦勒问，“能不能有点温和的——”
他顿住了。路西法的这个计划确实有不少漏洞，比如涉及创世神耶和华的那部分就很令人头痛——但是……
“我今天恰好听到了一个消息。”米迦勒道，“这样说起来，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什么消息？”
“加百列告诉我……”米迦勒踌躇一下，决定直接转述，“‘梅塔在神殿，神思格外欢喜。’”
但路西法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加百列告诉你？你跟天堂联系了？”如果是米迦勒联系天堂，必定要梅塔特隆的时间法术发挥作用，通话内容不可能瞒过这位天国宰相。
“不是。”米迦勒不得不承认，“你离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天使的梦几乎都是预言……路西法压下心头的惊诧，理了理思绪：神对梅塔特隆，似乎有种别样的态度——但是神不可能长留世间，除非——
“说起来，”米迦勒忽然打断了路西法的思绪，“我还没真正见识过黑暗神格的力量。介意给我展示一下吗？”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马修进来时看到的样子。
米迦勒注意到有人进来，收起手中的弓。马修看着那把红弓融化成流动的金红色光束消失在米迦勒手心，还没能反应过来，就看到路西法向他走过来，一头黑发随着步伐从发梢开始褪成金色。
“怎么了？”路西法问。随着他走动，他注意到米迦勒也收起了这间屋子里的空间法术，现在这间舱室变回了原先正常的大小。防护结界也依次塌陷，露出藏在后面原本属于这艘飞船的家具。这本来是一间普通的起居室。
马修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也许因为是因为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他并没有予以太多关注：“呃——超人的说明告诉我，前进的方向由你们决定。所以……我们要去哪？”
“呃……让我想想，”路西法跟米迦勒对视一眼，“去冥界（Hel）/定位一下看看。”
米迦勒一顿：“……不，不是冥界。”炽天使瞟了一眼路西法，看来这个念头很需要一定程度的打压。
“我查看了宇宙航行指南，”马修翻了翻自己随手写下的一点笔记，“都是用氪星的语言写的，文字看不明白……不过有一张航行图，几乎可以到达宇宙中任意一个地方。”
“去看看。”路西法道，他看了一眼米迦勒，后者指尖泛起金色的圣光，开始准备绘制定位魔法阵。
他们来到控制室。马修已经调出了航行图的投影，路西法凑过去观察那些星球之间的行走路线。航行图上显示最大的行星，便是他们刚刚离开不远的地球。
马修好奇地看着米迦勒凭空画出璀璨的魔法阵，直到这时这个可怜的人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存在打交道。虽然在纽约的街道上“卢西恩”也表现了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那时候科学家的大脑还有余裕解释成变种人。但现在看到米迦勒专注地往魔法阵中灌输圣光，身后的头发无风自动，扬起的发梢从偏深的栗色逐渐变成红色，而这红色正在沿着米迦勒的头发一点点向上爬——
“你们真的是……呃，我想的那种存在吗？”马修紧张地问，“我是说，天使——和堕天使？”
他再次想起路西法的假名：卢西恩·弗伦——那个Fallen已经是个很好的提示了。
“是的。”路西法从航行图上收回目光，“天使和堕天使，如你所见。”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人间？”马修困惑地问，“你们不是应该待在天上——地下——我是说，你们来的地方。”
“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路西法道，他注视着米迦勒手中熠熠生辉的魔法阵，“包括你的朋友拉蒙特——他曾经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一位天使。”
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