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收市前半小时，纳茨和达奥斯还在停尸房的时候。
外城区，一位全身裹在黑袍底下的怪人到访马厩。
“老板，我寄存在这的马呢？”
一般来说，快收市的时候很少会有客人来访，老板细细一瞧，竟然是之前那位贵客。
马贩不敢怠慢，招呼几声便让伙计去牵马，自己则转头倒了壶茶。
“尊敬的客人，您事情忙完啦？取马是打算离开普雷斯吗？也对，王都这些天不太平。”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但想来是大事情吧。”
倒好的茶黑袍人看都不看，马贩的热情他也充耳不闻，他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唠嗑的。
“少问，管好你自己，不然下到冥界可不要找布鲁托斯哭诉。”
这话是妥妥的威胁，但马贩什么人没见过，他可不吃这一套。
“尊敬的客人，请不要生气，我们这家小店可承受不起您的怒火啊。”马老板口舌功夫厉害得很，“我跟您说，今天来买马的人不少，多是离开王都的，就一个小鬼是要进城。”
“真想不通，普雷斯都这样了怎么还有敢进城的，那小鬼也不像是达官贵人或者您这样的强者啊。”
黑袍人一语不发，只不过略微攥紧的拳头表明他在强行忍耐。
马老板却跟没看见似的，依旧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说来也有意思，最近生意好得很，我前不久才进的马匹都快卖完了，这可比以前太平的时候好多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王都一出事别家店铺收入锐减，我的生意反而变好了，您说怪也不怪？”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王都竟会发生这种事呢？我说客官您是不是最近又收到什么风声了？能不能分享一下让我也做做准备，省得大难临头还浑然不知。”
黑袍人还在忍。
“老板，老板！”
伙计喊了，马老板告罪一声，转身走进后场。
老板刚走，黑袍人就把凳子锤烂了。
混蛋人类！比比歪歪的烦死了！迟早吃了你！
……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老板我招呼客人呢，没什么事别……”
事出突然，伙计直接打断了这位话痨老板。
“老板快别说了，客人的马不见了！”
马贩脸色大变：“什么？！怎么回事！”
伙计赶紧解释：“新来的那个小家伙把43号和44号马弄混了，白天卖掉的那匹白马才是这位客人的马。”
玛德，卧槽！
“米奇呢？这小混蛋做的什么事！”
米奇小子从马栏里颤悠悠地爬了出来。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想……”
老板此刻可没空听他解释：“算了！你们赶紧把81栏那匹马给我弄精神点。”
伙计大惊：“老板，81栏那匹马可是我们的宝贝啊！您不是说要拿它当翻身本钱吗？”
一说这马贩就头大，还不是你俩惹的祸！
“你这混蛋在教我做事？利害关系老子当然知道。”
“但外头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主，这事要处理不好我们几个都得去见布鲁托斯！少废话，快去！”
“布鲁托斯”四字把两个伙计都吓破了胆，罪魁祸首米奇更是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好一会才把马牵出来，两只手还颤巍巍的。
“老老老板，马，马……”
马老板牵过马匹，宽慰道：“别担心，你为我工作，有什么事我兜着。”
“我去招呼客人，你们俩赶紧冷静一下，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老板牵马离开，两个伙计心里头依旧七上八下。
“米奇你个家伙，我可被你害惨了！”
米奇抱着脑袋，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我我我，我也不想啊……”
麦菲不由大怒：“你个小混蛋，哪个筋搭错了敢拿店里的马去装逼！小姑娘没追到竟然还把马伤了！”
“这这这……”
米奇真抽了自个儿两巴掌。
“希望老板能混过去吧……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麦菲哥……谢谢！”
麦菲面色苦恼，但也没办法了，兵来将挡，死就死吧！
……
为了压制怒火，黑袍人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呸，真难喝，还是热血喝得畅快。
盏茶功夫，马贩折回，身后跟着一匹神俊无比的高大马匹。
黑袍人皱眉，这匹不是主人的马。
“老板，你当我是瞎了还是蠢了？”
咳咳咳……马贩战术咳嗽，随后抖擞精神大吹特吹，什么您那匹被士兵强行买走了，又什么这匹更好云云……
如果对面这是寻常人家，他这么搪塞也就算了，但面对一头无法理喻的堕落者，狡辩耍赖只有一个后果。
就在马老板舌绽莲花之际，黑袍人摇身一变。
“嗷！”
倒霉马贩只觉眼前一黑，脖颈一痛，便归于沉寂，记忆中的最后景象是一张腥臭大嘴。
黑袍堕落者暴怒不已，一口吞了这无良奸商，下巴一合那人便没了，然而怒火丝毫未消。
马匹本就胆小，眼见大活人被吃直接被吓个半死。
“嗤嗤嗤……”
堕落者在那嚼吃，丧胆马匹撒腿就跑。
托它的福，两个小伙计这才注意到大堂动静，也脚底抹油，跑了。
堕落者不是没注意到他俩，但问题是，任务已经完不成了了，想想主人的怒火它脚底板都凉透了，哪还有心情追人？
“混蛋奸商！该死的商铺！统统给劳资消失吧！”
堕落者吐出半截马贩，抄着尸首把马厩砸了个遍，不少马匹四散逃窜，没逃掉的也被堕落者抓死了。
也就在此时，达奥斯和纳茨两人赶到。
察觉到来访者，堕落者眼前一亮。
好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能抓住或感染北国的王子殿下，丢失一匹坐骑貌似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堕落者将手中的尸体又塞进嘴里，一撞之下墙体崩溃。
“嗯……果真是北国王子，大鱼大鱼！”
堕落者嚼了嚼，又看向他身边那个黑不溜丢的家伙。
“这黑炭头又是哪来的？怎么还有恶魔气息？”
不管了，先抓住人类王子！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它并不是人类王子的对手，甚至连一招撑不过。
见事不可为，堕落者掉头就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北国王子和那黑炭头追得厉害，堕落怪逃到一处角落强行变回了人形，也不顾身上的伤势了。
“日后再见。”
在黑夜的笼罩下，堕落者混入人群中，遂消失得无影无踪。
……
次日清晨，有士兵回报，耶格纳茨昨晚提供的地点没发现异常，线索断掉了。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受害马厩的那两个小伙计被抓了回来。昨夜之事已将这俩人吓得丧胆，都不需要威逼利诱他俩就把所有事全倒了出来。
距今三个多月前，昨晚那个黑袍人陪着一位衣着华丽的恶魔阁下来到普雷斯，在他们店寄存了一匹马，也就是前些天卖给耶格纳茨的那匹。
店里的小伙计米奇因为钟情同村的小姑娘，所以偷偷借走了恶魔寄存的马，回村里装逼，却不料出了意外，马匹中了风寒。
这事米奇可不敢告诉老板，所以就偷偷调包了，到时候即使老板知道也无所谓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卖掉一匹病马奖励自己一番。
直到昨晚……
“纳茨，你怎么看？”
“糟透了，炼狱恶魔已混入普雷斯，还请殿下速速上报！”
纳茨现在可做不出决定，这事牵扯太大了，但还是能提一些建议。
“殿下，我个人认为还是得做好封城打算，普雷斯必须做一次大检查！”
“另外，这两家伙的证词并不完整，真正和堕落者接触的马贩已经被消化掉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老师的坐骑和炼狱恶魔有关。”
“既然堕落者会因为丢失马匹大开杀戒，那它绝对还会再来找马。我是猎人，根据我的经验，成功率最高的狩猎方法就是示弱再反杀。”
“因此，我们不妨引蛇出洞。”
达奥斯一点就通：“卫兵，马上散布消息，就说昨夜出事的马匹以及前几个月卖掉的马匹都被王室统一收走了！”
纳茨可还没说完呢。
“殿下，示弱成功率虽高，但也是最危险的办法，您这样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地？”
达奥斯摇摇头。
“本就该我来躺，怎能让子民承担？”
“至于封城一事，干系重大，随我觐见父王。”
……
两人抵达王宫，老泽斯塔正和昆塔斯陛下交谈要事，侍卫长迪连立于陛下身旁，一脸漠然。
事出紧急，达奥斯简明扼要地将查到的信息汇报一番，并将昨晚的突发交战也说明一番，最后在封城一事上问道：“父王，封城吗？”
昆塔斯陛下本就烦恼透顶，谁能想到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得来？
还封城？
“不！”
不过老国王毕竟睿智，很快就调整过来。
“现在封城无异于打草惊蛇，你们先按设定计划来，抛出诱饵。”
达奥斯又问。
“那炼狱恶魔呢？它才是根源。”
昆塔斯看了看泽斯塔，老法师点点头，开口回道：“殿下，还请稍安，我先把我的发现告诉你二人。”
“首先，很抱歉我曾怀疑过您和国王陛下也可能是堕落者……”
卧槽？这尼玛重磅炸弹，达奥斯甚至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殿下，请淡定，我昨天观察了一整天，您几位都没有异常，当然，纳茨也没有。”
“那十个死者里有几个其实已经不是人了，他们的心脏不是人类心脏，虽然看起来还是心脏的模样，但实际上是恶魔心核。”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是堕落者。”
达奥斯骇然变色：“怎么可能！验尸报告里可没有您说的这条！”
老法师叹了口气：“我们在变，敌人也在变，寻常验尸官哪能判断出来。”
“我们都知道，即便堕落者化为人形，它们的心脏仍旧是恶魔心核的模样。但现在，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这条用前人鲜血洒出来的规律作废了。”
“炼狱恶魔和他们的爪牙都进化了，只用肉眼再难判断人类和堕落者。”
纳茨恍然大悟，难怪他感应到的那些气息都那么隐蔽，原来是进化了！
达奥斯难以接受。
“可他们已经在王都生活了这么多年啊！如果他们都是堕落者，那普雷斯究竟有多少混乱爪牙？”
泽斯塔一脸凝重，他这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
“殿下所言不假，这正是问题所在。”
“所以，请做好最坏打算，如果……莫怪老夫手辣！”
此言一出，国王陛下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大法师阁下，魔科院的探查仪器呢？能派上用场吗？”
老法师叹了口气。
“很遗憾，我已经试过了，没用，仪器无法检测进化后的堕落者。”
“若不是老夫掌握了‘返本还原’法术，将尸体查了个透彻，不然这份重要情报还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达奥斯深呼吸一口，冷静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返本还原’法术可是黄金级别的强大法术，全国上下就没多少法师掌握。大法师阁下，真就一点方法都没了吗？”
老泽斯塔摇摇头，随后抛出炸弹。
“不，也不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纳茨可以，魔人天生就对深渊气息和恶魔气息异常敏感，秩序恶魔都无法辨认出进化后的堕落者，但他可以！”
纳茨吓了一大跳。
草！老家伙又坑我啊！
昆塔斯、达奥斯和泽斯塔三人都将目光投向纳茨，就仿佛见到宝似的。
“不对，昨夜追击堕落者时，纳茨没有感应到隐匿起来的堕落者，大法师阁下您确定吗？”
考虑到昨晚那失败的追击，达奥斯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必担心，堕落者再怎么进化也不可能摆脱深渊阵营的身份，纳茨目前实力有限，有效感应范围自然不是太大。”
魔人必须得说话了，不然几位大佬可能把他扔火堆里：“陛下，殿下，老师，请听我一言。”
“昨晚追击时，我的确感应到了浓浓的混乱气息，但那气息很快就消失了，起初我还不明白，老师之言让我茅塞顿开。”
“堕落者逃离速度极快，我目前还无法搜查大片区域，但要是范围不大，我有信心把堕落者找出来！”
泽斯塔点点头：“你把招子放亮点，说不定很快就能用到。”
“至于现在，我们先来讨论下那匹马，可以用它做点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