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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摇晃着直往内城去了,直行过了一道弯口方是止了周围那种种隔着车帘亦是感觉得到投注于马车内的目光。
“小姐,现在已午时过了,”待四下间再不闻了一丝的窃窃议论之声,小桃轻掀了一角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回过身来轻问出声,“我们是在城里用过了饭,还是这便直接赶回了王府去?”
我是没有什么胃口用这午饭了,只是想到从这里到内城再到皇城脚下的璃王府便是一路顺畅怕也是要行上了大半个时辰,加上这会拥挤的街头……总不好也让随行的几人陪着自己一同饿了肚子。
同样地向外望了一眼,抬眼间却见眼前斗拱飞檐、雕窗画壁的三层楼阁,正中朱漆的大门门楣上正是高挂着‘邀月楼’三个大字的烫金招牌。我揉了揉额角,低声向小桃道:“便在这里用了饭吧,随后便行回府。”
覆了面纱与小桃并身后的四个侍卫一同步入酒楼,早有眼尖机灵的小二迎了上来,“几位客官,可是要雅间。”
刘侍卫上前搭了几句话,小二在一旁连连点了点头,堆笑道:“是是是,要清幽雅静的,包管客官您满意,几位楼上请着。”只是那小二尚未挪了脚,却是有掌柜的自柜檯后转出挥手将其打发了,并亲自引了我们上了二楼的一厢雅间。
雅间里的布置果然称得是淡雅别致,一眼看下来倒也合意。只是我始终难习惯了用饭时有那么多人守在一旁,而身后这几根木头又绝是不可能与自己同席的,我便让掌柜的在隔壁又另开了一间。
因着没什么胃口,我也只随意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只是想了想,在小二快出得门去时,又再添上了一壶淡酒。
“小姐,这还在外头呢,怎么就想到要饮酒了?若是小姐你喝醉了……”
“你何时有见你家小姐我喝醉过?”我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丫头的抱怨。实是对自己的酒量再清楚不过,便是这里的烈酒自己这会也可以喝得上两壶了,就更不要说这根本可说是没什么味道的淡酒了。
“若真能醉上一场,倒也不失是一桩美事。”只可惜,自己是想醉也难。
小桃嘴唇动了动,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却也没再出声阻拦。只是偏开了头自认为很小声地咕哝着,“今日这是又怎么了……”
酒菜很快便上了桌,我简单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瞥了眼一旁更多是在研究着菜色的小丫头,微牵了牵唇角,只自顾倒着酒一人慢慢饮着。
待饭过半巡,酒也下去了大半,人渐渐地也不觉陷入了一份自己的思绪之中。正有些神思恍惚间,忽是听着厢房外传进了一阵阵脚步的纷沓之声。本我倒也没有多去留意,却是小桃一句不满的抱怨话,让我不由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搞的,这雅间的隔音也未免太差了一些!”
稍敛了心神,我侧目瞥了眼身旁嘟着张嘴的小丫头,却听着隔壁另一头的雅间里已是传来一声轻微的门响,接着是小二隐约的问询声,直到一道女子柔婉的声音依稀响了起,“你们也都下去用饭吧,不用守在这里了。”
我心中蓦地一怔,一旁的小丫头已是瞠目惊呼了出来,“是罗贞公主!”
猛然转过头,我狠瞪了一眼过去,直盯着那丫头缩了缩肩忙慌慌抬手掩住了嘴。再听那头的声音,好在那边一时没有静下来,似也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微敛下双眸,我抬手迳自倒了杯酒,心思却已是多放在了那一厢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里。
“王大哥,这里你熟悉,还是你来点菜吧。”
“呵,罗贞随意就是了……”
骤然蹿入耳中的另一道男子的声音,却是令我一瞬间脑中仿若一声炸响‘轰’地顿成了一片空白。除去耳中不断不断盘旋回响的那一道声音,四周里再是不闻了一丝的声息——
那个,那个声音……那种仿若已刻入自己灵魂之中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清朗而微带了分磁韵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待双耳重又恢复了一分听觉,却是听着小桃一副好似便要哭了出来的压低的急唤声。
目光扫过了自己已是举到唇边的酒杯,杯内已然空空,而酒水却是满满地尽洒在了身前衣襟间,浸湿成片。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执杯的右手竟是不觉里兀自微微轻颤个不停。
‘砰’酒杯重重一声顿在了红木桌上,我猛然站起了身,抬脚几个大步间拉开了木门,直转入了隔壁另一头的雅间。
‘哐当’一声门响落下,随即响起的是罗贞满满诧异又似几分不知所措的唤声。
“沐秋!你……你也在这里……”
不过这一刻,我的视野里已全然只余下了那个斜倚在桌边正默然抬头直望向自己的男子。一张平凡而陌生的容颜,正是自己之前在街上所见的那个给了自己一种莫名熟悉感觉的人……
双眼紧紧凝在那张陌生的面容上,一步步走近桌边,我背过双臂交握住了仍自有些微颤的右手,更抑制着自己些微颤慄的声音,缓缓开口道:“璟瑄兄……这是自何处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重逢喽~~撒花~~~
119
119、言从何起...
璃王府,北角,客院内……
“沐秋,我不知道当怎么说,总之是我说了谎话……真的很抱歉……”罗贞微垂着头,轻咬着唇角,声音也吞吐得厉害,到了后面更是越发地小声了,“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是有心……”
“我知道,”暗嘆了一声,我淡淡开口打断了耳边那低得就快完全听不清了的话,“那些话,都是瑄王爷让你对我说的吧?”
“沐秋你知道?”罗贞霍地抬头诧异看向了我,怔了怔却又似微出了一口气。
“是的,我知道。”我轻拍了拍罗贞的手臂,“所以罗贞你完全不必为那些话介意。”倒是那个人,他又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到之前在酒楼中相见的那一剎,自己在问出那句话后便只是定定地紧望着那个人,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那人站起身看了眼房门外道,“有什么要说的,看来也只能待回到璃王府了。”话音落下时,已是有双方的侍卫齐齐涌进了雅间里。
也知道酒楼不是谈话之地,我挥手示意众侍卫离开,并当先向外走了去。只是,却是紧攥着十指极力抑制着自己,方才将视线暂且自那个人身上移了开去。
我以为自己是可以控制住那股急涌而至的情绪的。可是当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感到有什么顺着面颊不断滑落,手臂的轻颤也点点蔓延全身直到整个人都难抑制地微颤了起来。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强撑起的一分镇静罢了——
那个人,他真的还活着……而且,就这样骤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马车一路径直回往了璃王府。直到马车停下的一刻,我方是稳下了自己一时间急乱而失措的情绪。湛璟瑄并没有随着马车一同回来,在下得马车时我并没有看见了他的身影。而问过门房,知道璃王也尚未有回府。我便随罗贞一同转到了她所暂住的这间璃王府中最为偏僻的一角院落……
“其实可以这样遇到也好,”静了片刻,罗贞忽是又开口轻嘆了口气,“这几日里,我真是不知要怎样面对着沐秋了。”
我不禁微牵起一丝笑意,颔首算是应下了她的话。说起来,这几日里真的是只见她每日早出晚归地躲着自己了。
想了想,我开口换过话道:“瑄王爷他,可是与你们一同入都的?”
“是啊。”罗贞点头应了一声,慢声叙述道,“瑄王爷当日的伤势真的是很重,直昏迷了十几日才清醒过来。”她说着,抬头看向我,“那时沐秋你们离开北夷大营后,我便被哥哥派下士卒先行送回了北夷,却是正遇到了重伤昏迷中的瑄王爷。当时我尚不知两方情势,更是没敢声张。直到哥哥回来后,才是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
我点了点头,难怪那么多士卒的查询下也一直都没有查听到北夷那面的消息。
“……再后来,瑄王爷伤势好转,而哥哥也正准备入华都商谈和议的事,是以也就一同入都了。只是……”罗贞简单将前后所知的事述了一遍,说到后面却是微微顿住了话。
她稍稍偏转开头,又悄目看了我一眼,方低下声道,“只是在半途中,听闻到沐秋你与璃王爷大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