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无星无月。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荒凉的沙地上,湿气逐渐凝结成寒霜,偶尔听到几只灰鹤的鸣叫。
踏!踏!踏!
西北禁军三千铁骑,疾驰在一片土道上,密集的马蹄声扬起一阵阵沙尘。
此刻,距离筚篥故城仅余二十里。
折继世与嵬名山面色凝重,手持马鞭行在最前面。
突袭,讲究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一旦让敌军形成战阵,伤亡便容易迅速扩大。
此时的薛勇,神经也尤为紧绷。
整个大宋的百姓都等着处决那三十九名叛国者,以此庆祝过年呢,他们必须要将此事做得漂漂亮亮的!
很快,三千铁骑便来到了筚篥故城前,而众人没有丝毫止步,直冲城门而去。
大宋的内应早已经做好准备,几乎同时,城门瞬间被打开。
三千铁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闯进了城中,西夏兵根本没有想到今晚会有人突袭。
三千铁骑朝着筚篥故城内狂奔而去,此动静无异于城中地震。
一时间、箭簇飞射的声音、士兵痛苦吼叫的声音,以及无数人奔逃的声音都汇聚在一起。
“宋兵突……”
一名西夏兵刚喊出声音,便被一把弩箭射穿,倒在地上。
而城楼上的守卫,根本不是弓弩齐备的宋军对手,不到片刻,便被全部射杀。
整个筚篥故城,已经乱成一团。
而此刻,筚篥故城守将李姜正抱着两个丰腴的美妾睡得香甜。
“将军,将军,不好了!宋军突袭!宋军来突袭了!”一名西夏副将冲进李姜的屋内。
李姜瞬间惊醒,迅速穿上衣服,问道:“来了多少人?”
“黑压压一片,已经闯进北门了,似乎还都是骑兵!看规模,应该不少于五千人!”那副将说道。
“五千骑兵?莫非要夺城?”李姜想了想,道:“速速在西门集结队伍,布下战阵!”
“在西门布下战阵?可敌军……敌军在北门呀!”副将一头雾水。
李姜瞪眼道:“你是不是傻,自打他们闯进城来,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在西门只是装一装声势,若他们想要占城,我们立马就跑,若不占城,我们再回来。不这样做,老子的亲兵非让他们打完不可!”
那副将顿时恍然,连忙冲出去布置了。
逃跑也是有讲究的。
布置好上战阵,以退为守,即使嗷嗷几声,也不算是不战而退,只能算是没打过;但若直接跑,那就要被军法处置了。
李姜并不是个庸才,若全力护城,他也有办法,但不值得。
如今梁太后当政,他这个皇家远亲已经不吃香了。
剩下的这五千亲兵若再损失过半,那他就没有一点实权了,并且今晚若真将宋军打退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他若将宋军打退,最多就得到几句口头奖励,然后还要驻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若筚篥故城被占了,没准儿西夏将会举国攻夏,到那时,他不但能得到重用,甚至还能去掠夺大宋的城池。
大宋的城池里,有粮食、布匹、金银,那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而筚篥故城里除了沙土就是西北风。
另外还有一点。
李姜对外称筚篥故城有守军一万二,这是唬大宋的。他对西夏朝廷上报的乃是九千人,其实只有五千多人,这意味着李姜一人独吞了三千多西夏兵的军饷。
这一战,他刚好能宣称死了三千多人,然后再朝着朝廷讨要一些士兵的死亡抚恤金。
李姜的算盘,比谁打得都响。
半刻钟后。
寇勇在内应的引领下,于一处宅院中找到了那些叛国者。
“速速将他们押送上马车!三十九人,一个都不能少!”寇勇高声道。
只要他们出了城,折继世与嵬名山便会带着所有骑兵后撤。
紧接着,这些叛国者被押送到四辆马车中,寇勇带队率先朝外奔去。
折继世与嵬名山在占领主街道后,都有点懵,距他们进来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西夏军竟然几乎没有反抗。
即使是一群老爷兵,这个时间也能组合起队伍反攻了。
这时,有士兵来报:“将军,西夏兵在西门集结,作防御状!”
“西门?”
折继世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在西门干什么?说是弃城吧,又没有跑远,说是护城吧,自己都快退到城门外去了!”
这时,嵬名山有些明白了,笑着说道:“我明白了,那李姜若将自己的士兵打完了,恐怕在西夏军中就没有地位了,他宁愿咱们攻下筚篥故城,这样便能引起两国更大的冲突!”
折继世也恍然。
西夏就是靠着打仗赚钱,他们巴不得大宋将此事闹大,巴不得占领了筚篥故城。
片刻后,筚篥故城西门。
西夏士兵朝着守将李姜来报。
“将军,宋军并非是来占城的,他们是为了抢走那三十九名宋人!”
李姜常呼一口气。
“好,这样好!本将军就知道,宋人怎么会看得上这座破城,他们抢走了这些宋人,那臭娘们一定生气,这次估计两国要开战了!”
李姜面带兴奋,朝着后面的副将说道:“让大家做好准备,待宋军撤退,我们再羊装着去追一追!”
“遵命!”副将拱手道,此刻的副将对李姜尤为钦佩,一场根本没有打起来的战事,硬是让他伪装成了一场硬仗。
片刻后,薛勇拉着那三十九名叛国者出了城,折继世等人也开始率兵后撤。
一名属下突然向薛勇汇报:“队长,不好了!我们照着叛国者的画像比对了一番,有一人对不上号,那老头不是景询,只是景询用来冒充的,而据他招认,真正的景询躲在另一座院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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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薛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说道:“三十九人,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错,更何况还是西夏的前枢密使景询!”
“留下一百人将这三十八人先拉回,带着那老头,剩下的二百人跟着我重返筚篥故城!”薛勇高声道,然后带着二百人奔向后方,向折继世与嵬名山汇报。
此刻,折继世与嵬名山刚率骑兵出了城门,一听到景询还在城内,不由得再次调转马头。
与此同时,西夏兵向守将李姜汇报:宋军带着那三十九人已经出城了。
李姜不由得大喜,朝着众兵将高声道:“兄弟们!宋兵闯我城门,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我们便追出城去,给他们一番教训,顺便擒下叛将嵬名山!”
“擒下叛将嵬名山!”
“擒下叛将嵬名山!”
一群人高声说道,且不断发出奇怪的吼叫声。
“走!”
李姜大手一招,率先骑马朝前冲去,后面几千兵士举着火把,紧随其后。
一刻钟后,尬尴的场景出现了。
双方都没有想到,彼此会回到城中,
西北禁军与西夏士兵相遇在一条街道上,彼此都举着火把,火光满天,几乎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李姜望着折继世与嵬名山,一脸尴尬。
而折继世与嵬名山也没想到会遇到对方,二人也不想战,只想找到景询。
薛勇可不管这些,当即率领二百人,带着那个老头去寻景询了。
此刻,两军距离不到一百米。
尬尴!非常尬尴!
一旦打起来,那肯定就拦不住了。
而这时,李姜突然高声道:“此处并无宋军踪迹,我们去别处看看!”
说罢,李姜一招手,竟然带着一群西夏兵离去了。
折继世与嵬名山都有些懵,但也想明白了李姜的用意。
若西夏都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守将,那对大宋来讲实在是太好了!
另一方,薛勇率兵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宅院中。
那老者指认道:“我……我就知道他……他见我时就躲在这座院子里!”
“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来!”薛勇高声道。
众士兵举着火把在宅院中寻找了起来。
大约半刻钟后,一名士兵兴奋地喊道:“他在这里!在这里!”
众人寻声过去,发现景询竟然躲在一个旱厕中。
其脖子以下全都浸在粪便中,仅仅露出半个脑袋,在黑夜中确实很难找到。
景询被发现后,也不再躲藏,当即从里面站起身来。
呼!
一股臭味顿时充满了院落。
寇勇捏着鼻子,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还真会藏!”
“小将军,莫要杀我,莫要杀我,我……我对大宋还有用,我……我要见韩琦,要见文彦博!”景询喊道。
寇勇没有搭理他,朝着一旁的人说道:“给他重新换一套衣服,先单独押到一辆马车,待回去了清洗!”
“是!”
很快,寇勇等人便离开了小院。
“二位将军,景询已经擒获,咱们可以走了!”
“好!”折继世一招手,三千骑兵便朝着城外奔去,这一场夜袭,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没有折损一兵一卒。
踏!踏!踏!
片刻后,三千西北禁军朝着绥州方向奔去。
身在城中的李姜直到听不到马蹄声响,然后又等了片刻后,带着人马,狂追二十里,方才停了下来。
“立即向朝廷汇报,筚篥故城遇八千宋军突袭,守将李姜率兵迎敌,麾下士兵奋勇作战,历经近两个时辰血战,斩杀宋军近两千人。但虽守住了城池,却让宋军救走了那三十九名宋人。我方追逐二十里乃还,守城兵士死伤三千六百二十五人……”李姜笑着说道。
筚篥故城中没有监军,士兵又都是他的亲兵,故而他说发生了什么,就是发生了什么。
近天亮,三千铁骑带着三十九名叛国者回到了绥州城。
三千骑兵,无一伤亡;三十九名叛国者,无一死亡。
陕西宣抚使郭奎立马将此战报传向了汴京。
本来规划七日的任务,他们用三日便圆满完成了。
天大亮,景询被洗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后,身穿囚衣出现在寇勇的面前。
寇勇笑容满面地朝他走过去。
“啪!”
一巴掌呼了过去!
“无耻!”寇勇骂道。
这一巴掌,直接将年近六旬的景询打翻在地上。
“竖子!你……你……竟然敢打老夫!”
寇勇再次扬起手臂,景询顿时不敢说话了。
“老夫要见郭奎,折继世也行,我……我对大宋还有用,还有大用处!”景询说道。
寇勇白了他一眼。
“你等会儿,折将军马上就过来了!”对这种人,寇勇根本不愿与其多费口舌。
片刻,折继世走了过来。
当折继世看到景询后,突然加快步伐,在走到其面前后,骤然扬起手臂。
啪!
也是一巴掌。
“爽!”折继世忍不住舒服地出了一口气。
作为武将,他最厌恶的便是叛国的文人,因为这种人诡计多端,对大宋造成的破坏太大了。
并且,大宋的文人压制武将压制的太狠了,折继世当下也只能打一打景询出口恶气了。
折继世这一巴掌差点儿没有将景询打晕过去。
他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要见郭奎!”
“带他去见宣抚使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这一巴掌!”折继世捋了一把胡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当即,寇勇就像提着一个小鸡子似的,将景询提了起来。
折继世也跟了过去。
此刻,前方不远处,其他三十八名叛国者都身穿囚服跪在了地上,所面朝的方向,正是汴京城。
郭奎手拿皮鞭,一鞭一鞭地打在这些人身上。
“大宋生你们养你们,让你们读圣贤之书,就是让你们背叛我大宋的吗?不知耻的东西!你们的父母子女、故乡百姓,以及所有的大宋人,都将以你们为耻……”
郭奎正打骂着,一看景询被押过来了,不由得走了过去。
三十九人,景询的官职乃是做得最大的,对大宋的伤害也是更深的。
景询见到郭奎,刚开口道:“郭……”
其才刚说一个字,郭奎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打在景询的脸上。
景询跌坐在地上,道:“郭奎,你……你不知刑不上士大夫吗?当年老夫我是……”
啪!啪!
又是两鞭子,有一鞭子还抽打在了景询的嘴上。
景询嘴角见血,顿时说不出话来。其他叛国者也都将头埋在地上,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