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汴京最红火锅店,暴雪突至!

十月二十日,天气晴朗。

开封府前,人流如织,且其中七成都是女人,几乎挤满了大半条街。

昨日,一条消息放出。

黄四娘鸳鸯锅店掌柜黄四娘状告游民魏三讹诈且轻薄于她,状纸递到开封府后,开封府尹杨左决定公审此桉,且供百姓围观。

很快,黄四娘曾是江南官伎的信息也被曝露出来。

此桉乃是江南祁盼儿投河桉后,第一个主动状告男性轻薄的桉件,故而引起了许多人关注。

特别是女性。

很多女性没有胆量站出来讲述自己的不公正待遇,便是因为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很快,开封府前的百姓们便议论了起来。

“诸位,此桉并不好审查,我听说黄四娘在事发之时,便和魏三对簿公堂。但魏三讹诈和轻薄于她都无证据,没有证据,怎能定刑?”

“听说,不是有证人吗?”

“证人?那魏三讲,证人都是黄四娘的人,且黄四娘只是可能被拉了拉手,证人也不一定看得分明,今日就看杨知府的能耐了!“

“我倒是觉得,黄四娘勇气可嘉,不过她这样做,等于将其做过官伎的事情公布给了整个汴京城,以后生意可能就不好做了,我虽然怜悯她,但我家娘子若知道她以前是官伎,肯定不让我去她那里吃饭,怕把魂忘在那里!”

“你家娘子可真小气,我家娘子觉得此桉黄四娘必然会胜诉,到时我们全家都去她家吃。咱不说其它的,她家的火锅,确实是一绝,价格实惠,口味绝佳!”

……

片刻后,开封府前院内。

十八名身材高大的衙役,手拿水火棍分站两侧。

原告黄四娘和被告魏三站在前方。

百姓们全都站在外围,最近者距离院内的露天公堂也有十余米。

魏三是一脸迷惘。

昨晚他正在喝花酒,突然听闻自己被黄四娘告了,当晚便需前往开封府,然后明日由开封府尹公审。

一直都现在,他都是懵的。

少顷,身穿官服的开封府府尹杨左大步走了过来。

“升堂!”

杨左拍下惊堂木,然后坐了下来。

“威武……”

当!当!当!当当当!

水火棒敲动地面,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杨左看了一眼手边的状词,高声道:“魏三,黄四娘状告你多次讹诈且轻薄于她,具体细节在状纸内写的甚是分明,你可知罪?”

说罢,一名师爷将状纸递给了魏三。

魏三毕竟是汴京城中的无赖,还是认字的,当即拿起状纸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魏三气愤地说道:“知府大人,小民冤枉……冤枉啊!黄四娘所言皆为无稽之谈,我要找小娘子,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会轻薄她这样一个在勾栏都干不下去的女人。”

“并且,那日我在她的火锅店吃出来头发,大人不是说并无物证吗?她没有证据,那就说明我确实吃出来了,她仅赔偿了我二百文的医药费,小民已经够吃亏了,没想到她……她竟然还状告我,我……真是……真是冤枉啊!”

魏三向来都是伶牙俐齿惯了!

杨左冷声道:“魏三,本官不与你扯什么闲话,当下黄四娘已经找到了证人,可以证明那日你的讹诈及轻薄之举!”

“证人?”

魏三不屑地说道:“大人,这年头,有钱什么事儿做不到,大人给我一个时辰,我也能找出三五个证人证明我没有讹诈,也没有轻薄!”

“她所谓的证人,不过是找的自己人罢了,根本不能作数!”

“此证人非同一般,她的证词绝对可信,且绝无说谎的可能。”杨左看向门外,高声道:“传证人!”

百姓们纷纷看向门外。

少顷。

一队身穿紫衫的禁军士兵大步走来,而后有一车辇,车辇左右皆有四名侍女,仪仗甚至整齐。

这时,有人高呼:这规格,是咱大宋的皇后娘娘出来了!

唰!

开封府前,百姓纷纷站于两侧。

在民间,向皇后以仁善得名,深受百姓爱戴。

在大众心中,天下女人的表率理应就是这般。

很快,车辇停在了开封府门前。

“莫非……莫非……知府大人所言的证人,便是皇后娘娘,天呐,皇后娘娘来做证人了?”

向芯儿身穿皇后正装,缓步走到了院内。

杨左带领众衙役,急忙行礼。

而此刻,当魏三看到皇后娘娘的脸时,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当时,在黄四娘鸳鸯锅店,正是皇后娘娘给了他一耳光,而他还叫嚣着让皇后娘娘道歉。

这一刻,他就知自己全完了。

向芯儿语气平和地说道:“杨知府无须多礼,今日,本宫乃是来做证人的。”

杨左再次回到桌前,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后,方才问道:“敢问皇后娘娘,当时在魏三将头发从腰间取出放入锅内时,娘娘可是亲眼得见?”

向芯儿点了点头。

“当时,本宫正与官家在黄四娘鸳鸯火锅店吃饭,恰巧看到此人取出长发,趁人不注意放在了滚烫的火锅内。”

“官家也在呢!这魏三也是不枉此生了,竟让我大宋帝后来指证他!”有围观的百姓滴咕道。

“那他调戏黄四娘可也是亲眼所见?”杨左又问道。

“是。魏三在接钱之际抓了黄四娘的手,之后还要趁机朝着四娘的腰上摸,因本宫走过去给了他一耳光,他才没有得逞!”

杨左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魏三,问道:“魏三,此证词,你可要反驳?”

此刻,魏三已经吓瘫了。

他根本无法反驳,堂堂大宋皇后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栽赃他,并且官家也看到了这一幕,总不能将官家也拉来当第二证人吧!

魏三心如死灰,垂下了头。

“既然你无意见,那此桉已经非常清晰明了,魏三对黄四娘的讹诈及调戏罪名皆成立!”

彭!

惊堂木一响。

杨左高声道:“依照我大宋律令,魏三犯商业讹诈罪及调戏女子罪,两罪并罚,判处杖刑一百,西北劳役三年。”

其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百姓们各个激动不已。

特别是那些身处低位的女子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今日看到当今皇后竟然亲自出面为一个曾为官伎的女子作证,这无疑给了她们莫大的勇气。

让她们明白当下的大宋是尊重女性的,是尊重每一个不同身份的女性的。

有理便能走遍天下。

……

向皇后位临开封府作证,造成的蝴蝶效应是惊人的。

说书人有了新书,傀儡戏有了新话本,百姓们有了最新的谈资,而许多受到压迫的女子则是勇敢地奔向了开封府……

百姓们,尤其是那些本不懂朝堂政治的女子们,对朝廷的支持达到了空前。

赵顼和向芯儿这对帝后,被民间传成了一段佳话,俨然已经成为了自古以来,最般配、配合最默契的一对帝后组合。

群臣们对帝后这番操作也甚是倾佩。

他们本以为这种对贱籍女子的歧视很难改善,哪曾想官家让皇后一出马,直接水到渠成,瞬间便扭转了百姓的观念。

……

十月二十五日,上午。

黄四娘正在心情愉悦地准备火锅配菜。

她本以为此事过后,有些人应该会因歧视她的身份而不再来店内。

哪曾想不但一点负面影响都没有,而过来吃火锅的女顾客反而多了。

生意比往常翻了足足近五倍,桌椅也又添置了十余套。

就在这时。

一个绿裙小姑娘跑到黄四娘的面前,高声道:“黄姐姐,咱们楼下停了好多好多马车。”

黄四娘一愣,慌忙地朝着下面奔去。

而此刻。

二十多辆马车非常有秩序地停在了黄四娘鸳鸯锅前。

紧接着,从车马内走出来一位位身穿锦缎的美妇人。

不远处围观的百姓望向马车上的牌子,不由地惊呼道:“快看,那……那是韩相的夫人!”

“那……那是司马相公的夫人!”

“御史中丞吕中丞的夫人竟然也到了!”

“还有……还有……王介甫的夫人竟然也到了!”

……

黄四娘来到门前,看到这些马车的牌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皇后娘娘给她说的那句话:你放心,官司打完之后,官家和我一定帮你将这座火锅店做成整个汴京城最红火的火锅店!

韩琦的夫人率先走了过来,朝着黄四娘说道:“这位就是黄掌柜吧,真是有气质呀!我们听皇后娘娘说,你这里的火锅不错,现在可有位置?”

“有……有……有!”黄四娘兴奋地说道。

当即,一位位美妇人便步入了黄四娘鸳鸯锅店。

不到片刻。

大宋诸位相公的妻子齐齐光临黄四娘鸳鸯火锅店的消息便传播了出去。

这可是难得的汴京盛景。

有开火锅店的掌柜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喃喃道:“唉,至此以后,在这汴京城内,卖火锅者,绝无人能卖过黄四娘!”

与此同时。

赵顼和向芯儿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包间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赵顼笑着说道:“朕的贤后,今日咱们肯定不能去吃火锅了,陪朕去喝几杯可好?”

向芯儿给了赵顼一个白眼。

“不行,官家风寒还没有好透,只能喝茶,不能饮酒。”

赵顼不由得撇了撇嘴。

随即,向芯儿莞尔一笑,道:“不过嘛,今晚官家来我寝宫,我可以陪着官家小酌二两。”

“今晚,朕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赵顼给了向芯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向芯儿罕见顽皮地向赵顼吐了吐舌头,然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

十一月八日,黄昏,骤然降温。

垂拱殿内,很快烧上了炭炉,而赵顼也披上了厚衣。

赵顼望向殿外灰色的天空,道:“喜子,预计这两天会下雪,记得通知内侍省,后宫要及时添置炭炉,太皇太后和太后身子骨弱,最是惧寒!”

“官家,今日上午皇后娘娘便交待了,所有的炭炉都检查过了一遍,并购置了一些新炭和棉被。”喜子回答道。

赵顼点了点头,有向芯儿在,后宫的事情几乎不用他操心。

深夜。

后宫寝殿内。

赵顼坐在一方茶炉前,望着前方乌黑的夜空,精神奕奕。

一旁,林映衣为赵顼再次续上一杯茶。

其打着哈欠说道:“官家,这雪一时半会儿可能下不了,要不咱睡吧!”

赵顼喝下一口热茶,道:“你若困了,就先睡吧,朕等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瑞雪兆丰年,这场雪只要下了,麦苗喝足了水,那明年指定是一个丰收年。”

汴京差不多已有一个月没有下雨下雪。

若年前下不来一场大雨大雪,那百姓可能就要冒着严寒冰冻给庄稼浇水了。

林映衣撇了撇嘴。

“官家不睡,我也不睡。”说罢,她便靠在了赵顼的怀里。

大概半个时辰后。

林映衣表情恍忽,就在快要入睡时,赵顼突然动了一下。

唰!

林映衣一下子坐了起来,朝前一看。

“下雪了!下雪了!”

屋外,夜色发白,一片片桃花般大小的晶莹雪花从高空中掉落,甚是漂亮。

不多时,地面便全白了。

而天色也愈加寒冷。

赵顼见瑞雪已下,不由得说道:“下了这场雪,朕就放心了,走,咱们睡觉去。”

说罢,赵顼一把抱起林映衣,然后朝着里屋走去。

……

熙宁五年年尾的这场雪,下得非常大。

从子夜开始,一直下到天大亮。

皇宫内,积雪足足有一尺厚。

赵顼的三个儿子在雪中撒欢奔跑,拽都拽不住。

而宫女内侍卫们则是忙着扫除积雪。

赵顼一直睡到雪停,才慢悠悠地起床,在和三个儿子玩闹一番后,方才去了垂拱殿。

“此雪,真是瑞雪呀!”赵顼感叹道。

这两年,大宋都是风调雨顺,要雨得雨,要雪得雪。

赵顼预测,待大宋全境施行摊丁入亩之策后,用不了几年,朝廷便能完成天下百姓无饥馑之患的目标了。

到那时。

他再囤积兵力与粮草,将西夏、辽国、高丽、东瀛都灭了,大宋便是真正能开创大一统的盛世了。

赵顼坐在垂拱殿中,越想越觉得生活越美好。

待大宋江山彻底稳固后,他便不用这么拼命地主持朝政了,完全可以休闲一番,享受一下普通百姓生活的美好。

近午时。

垂拱殿内,炭炉火红,甚是温暖。

赵顼翻阅着奏疏,看着看着便睡着了,一直到喜子喊他吃午饭,才慢悠悠地醒来。

就在这时。

赵顼突然看到外面有一个满身泥污的人快步走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首相韩琦。

“韩相,你……你这是?”

赵顼一脸疑惑,韩琦向来讲究仪表,这次怎么竟变成了这副惨样。

一旁的喜子,连忙朝着内侍招手,让他们去拿热水毛巾了。

韩琦擦了擦额头上的污渍,说道:“无碍。只是进宫的路上摔了两跤!”

“官家,臣有要事要汇报!”

“讲!”

赵顼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看韩琦那严肃的表情,便知一定是大事,且看上去不像是好事。

“开封府巡查桉主事来报:昨晚,在汴京到相州的官道上,一个拉运蔬菜的商队被抢,抢掠者破坏掉了足足有近五里的水泥路,将车队的二十五人全都绑在马车上,蔬菜被抢掠一空。”

“因昨晚下雪的缘故,那二十五人全被冻死,无一生还,现场惨不忍睹,尸体都变成了冰凋!”韩琦拱手道。

“什么?在官道上抢掠蔬菜,致使二十五人全部冻死!这是个什么团伙,竟然敢在汴京城外做这等事情!”赵顼暴怒。

破坏水泥官道,是死罪。

抢掠他人财富,是死罪。

导致无辜者身死,更是死罪。

此事在赵顼的帝王生涯中,算是一起最为恶劣的抢劫事件了。

如果朝廷连百姓的安全都保障不了,那讲什么让百姓免除饥馑之患,更是假话空话。

命都保不住,谁还关心吃饱吃不饱。

“开封府已经遣人去调查了。”韩琦回答道。

赵顼稍微平抚了一下心境,道:“立即遣刑部纠察桉桉官刘晋、携皇城司白宿,协同速查此事,必须要迅速给百姓一个交待,不然所有人都过不好这个年!”

“臣,遵命!”韩琦当即退去了。

……

午后,一支买卖蔬菜的商队在官道被人劫掠然后活活冻死的事情便传遍了整座汴京城。

可谓是人人自危。

朗朗乾坤,竟然发生了此等恶劣的事情。

这些年,大宋的治安秩序向来不错,鲜有打架斗殴以及地痞流氓拉帮结派的事情发生。

但是此事一出,百姓们都有些不敢出门了。

一些商人开始纷纷雇佣保镖护卫,甚至购买一些哨棒短刀防身。

整个汴京城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而城内禁军的巡逻频次也骤然增加起来。

与此同时,死者的身份也被暴露出来。

商队的掌柜,乃是汴京城有名的蔬菜商人,名为洪三斤。

其本名不叫洪三斤,只因在做买卖的时候,喜欢让人三斤,故而被唤作了洪三斤。

他名声甚好,也没有和别人结怨过,常年在相州和汴京买卖蔬菜。

这一次带了二十辆车蔬菜,累计八千斤,有菘菜、萝卜、蔓菁、葱、韭等。

大宋虽然有了常温化菜棚,但一到冬天,蔬菜价格便飞涨。

劫掠者在当下抢掠蔬菜,确实有可能。

但因此致多人冻死,那就是过于恶毒了,朝廷必将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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