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大宋军队终于来到了黄河边。
黄河之上。
方圆几十里的船只尽被摧毁,粗壮一些的树木也尽数被砍伐丢进河中,就连常见的羊皮筏子也都消失不见了。
黄河水,浊浪滔滔,汹涌澎湃,最狭窄的地方也有近百丈。
对岸,董毡、木征和青宜结鬼章联合起来的吐蕃三部,共计八万兵丁已经聚集起来,且在岸边布置了许多大型弩器和弓箭手。
只要宋军过河,便会遭到疯狂攻击!
此刻,在一座营帐中。
辽国国相耶律乙辛坐在最上方,西夏国相梁乙埋坐于左侧,木征、青宜结鬼章和董毡坐在右侧。
木征和青宜结鬼章面带笑容,十分欣喜。
而董毡却是一直黑着脸。
从三个人的座次就能看出,董毡已坐在了最末尾,战事结束后,他便不再是吐蕃的大首领,青唐城也会归另外二人所有。
而耶律乙辛之所以能坐在最上方,一方面是因为辽国强,另一方面他称自己站在此处,便抵得上十万吐蕃兵。
对这点儿,其他人都很服气。
唯有辽国,能给大宋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耶律乙辛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古人云,隔河如隔天,渡河如渡鬼门关。宋兵要横跨黄河,除非是长了翅膀!”
一旁的梁乙埋紧跟着说道:“这一仗,我们必胜无疑。另外我军已经准备进攻绥州城了,最多五日,定然让宋军两端难顾!”
“这一次,该是我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我们要让宋人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吐蕃人!”木征扯着嗓门说道。
木征嗓门天生就大,说话就像吵架似的。
而此话,自然是在讽刺董毡的五万青唐兵不中用!
董毡张了张嘴,放弃了争辩。
这些人根本就不相信大宋有一种宛如雷击效果的火炮,不相信大宋拥有比弓弩更厉害的武器,也不相信大宋士兵的战斗力非常强!
超过他们认知的,他们都认为是宋军散布的谣言。
董毡多说无益,只会让这些人再次讥讽他无能。
长发的青宜结鬼章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宋人不是种地,便是读书,连个养马的地方都没有,能有什么战斗力,咱们又有黄河之险。他们若敢渡河,来一个老子便杀一个!”
“哈哈,没准咱们这次还能抓到大宋小皇帝呢,老子要抓到他,先给他两个耳光,然后将其扒光了丢到黄河里泡一会儿再捞上来!”
“老子要擒了那种谔,将其脑袋砍下来挂在青唐城的城门楼上!”
……
几人越聊越开心,一味口嗨,俨然已经打赢了一般。
而此刻,宋军这边,再次开始埋锅造饭。
一路走来。
大宋士兵们感到最舒服的就是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两万西北禁军感触最深,曾经他们打仗时,免不了要抢掠一些牛、羊、粮食。
但跟着当今官家,吃得饱,睡得好,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而那群跟着大宋禁军吃同一口大锅饭的俞龙珂手下的兵丁们,每天都像过年一般开心。
大白馒头、热烙饼、大米饭,完全不限量,并且隔三差五还能吃到烤肉、喝到羊汤。
据说还有军饷,这是他们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是,宋兵撵他们,他们都不会离开。
而此刻。
赵顼、韩琦、种谔、高茂山、王韶、俞龙珂六人聚在一个火炉前,正吃着涮羊肉。
西北的滩羊,现杀现吃,要比中原的羊肉鲜美多了。
赵顼夹起数片切得甚薄的鲜羊肉,放于沸汤之中。
大约数个呼吸,羊肉便熟透了,夹起朝着自制蘸料中一搅,然后放入口中,美味十足。
当下,大宋还没有辣椒。
赵顼便选葱、姜、花椒倒入碗中,然后加上从西域引进的胡麻油。
此等蘸料用来吃羊肉,简直是完美。
韩琦、种谔、高茂山、王韶四人都吃得头上冒出热汗,手拿快子几乎都没有停下过。
倒是俞龙珂,兴致不高。
他在发愁,愁不知如何渡过黄河。
种谔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老俞呀,你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对我八千先锋军而言,渡黄河易如反掌!”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半月前,官家命秦州驻兵噼砍的竹子明日便能抵挡黄河岸边了!”
听到这话,俞龙珂瞬间精神了起来,没想到官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其食欲大增,撸了撸袖子,开始大口大口吃肉。
不多时,一片说笑声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众人是在野外露营。
众人吃完后,再次聚集在军事图前。
赵顼喝下一口热茶,思索了片刻后,道:“种谔,向绥州驻将折继世与嵬名山传朕御旨,明晚主动出击,攻打西夏军,不求大胜,但必须将对方打退,打得不敢再来进攻!”
“臣,遵命!”种谔拱手道。
一旁,韩琦、王韶,包括刚刚执勤归来的徐虎都有些意外。
“官家,我们只要打赢这场仗,西夏必退,为何绥州守军还要主动攻击呢?”韩琦问道。
绥州之战若打起来,不可能一两天就能结束,且要将对方打得不再进攻,所消耗的物质与兵力都非常大!
赵顼缓缓道:“这一次的绥州之战,是打给辽国人看的,朕要杀鸡儆猴!”
此话一落,众人便明白了。
大宋表现的越强硬,辽国便越不敢出兵!
随后,赵顼笑着说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全军造竹筏,后日横渡黄河,争取五日内结束这边的战事。”
说罢,赵顼摆了摆手便让众人散了。
俞龙珂一脸疑惑,在官家的眼里似乎根本就不将横渡黄河当成难事。
众人走出营帐后,俞龙珂将种谔拉到了一旁。
“种将军,咱们是不是有些轻敌了?”
俞龙珂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我们拥有竹筏、火器,但对岸可还有弩器和弓箭手呢!咱们后日究竟要如何渡河,排成什么样的军阵,以及是不是先组织会水性的士兵们行在前面,这些都要提前排练一番吧,黄河凶险,宽约百丈,不是那么好过的呀!”
种谔拍了拍俞龙珂的肩膀,笑着说道:“俞兄,忧心军事,精神可嘉呀!但我们已经排练过了呀,排练了百遍以上呢!”
“百遍以上?”
“八千先锋军,本就是在黄河边训练的,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黄河!”种谔笑着走开了。
去年秋日,八千先锋军进行横渡黄河演习,士兵们在黄河水里几乎都泡脱了皮,目的乃是为了防御辽国,但没想到这次用上了。
而赵顼、韩琦等人的自信,便源于此。
在突火枪和突火炮的支援下,纵使对方有八万士兵,横渡黄河,也绝非难事。
俞龙珂待在原地,喃喃道:“世上还有这八千兵做不到的事情吗?这……这也太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