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镇(九)

狗不敢再吠,匍匐而下瑟瑟发抖。地穴之中压迫感更重。

灵体周身依旧泛着极亮的光芒,但这光寒得刺骨

闻炤眉头一皱,顿住追击的步伐。

下落的灵体径直扑向他,刺眼的辉光收拢,灵体生出的手脚与闻绍的手脚重叠,这一瞬间,闻绍竟然感到到了他生出的畅快。但就在这时,闻招体内暴起一股力量,自上而下、由左而右,从各个方向朝那灵体涌去。

一这是打算将这玩意儿锁住。

危险!

灵体疾退。

闻绍顺势偏过刀锋,带动身形一转,刀锋斜撩而起!

破风之声,

长刀撞上那降临人世的高位灵体,刀上流溢着深黑,势头之悍,狠狠把它掀出好几米远!

闻绍从原地退开。

江雨行错身上前,张开爪上五指,迅速向那灵体抓去。

“想杀的不是我么?不如直接来我这里。”他的语调平板无波。

灵体睁开低垂的眼眸,眼中翻涌起各色光彩,静看江雨行片刻:“不死鸟?”

不死鸟铁灰色的鸟爪逼近,爪尖锋锐无比,灵体当空消散,尔后在江雨行身后重新凝聚。

江雨行紧追回身,鸟爪向下一覆。

死域开启,满地幽黑里轰然隆起一道地刺。

“你们敢对吾神不敬!”姓嬴的吼起来,眼中带愤,提着三·棱·刺要斩江雨行。

却见一把重剑从他斜旁砸出,干脆利落断去前路。

郗玉年看着他:“傻逼。

灵体又一次闪过了江雨行的攻击。

姓嬴的见状一喜,赶紧冲那道灵体喊,“吾神!”

他重新做出迎接之姿,向着那道灵体狂奔。

灵体也在当空陡然一转。

场面一时混乱:自高纬而来的灵体正和祂的召请者双向奔赴;江雨行面无表情紧追,地刺不断腾起;闻绍的刀和郗玉年的重剑向姓嬴的落下,每一次都是紧逼。阻止这个进度的神降仪式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将神拦回去,要么,破坏祂的容器。

双线并行。

千钧一发之际,灵体周身光芒暴涨。

而光还在当空,他自身却消散,下一刻,出现在他召请者的身体里。

一召请者身高突兀地涨了几厘米,身上气息暴戾,眼睛闭上再睁,也变得流光溢彩

初附体时是最不稳定之时,他省略了协调过程,直接占据召请者整个身体一

缩在角落里的狗连抖都不敢再抖,四周安静得吓人。

狂舞的风停住了。

“仪式成功,这下麻烦了。”郗玉年后退几步,即焦虑又警惕,压低身体重心,摆出防御姿态。

这一刀不花哨,也不是虚晃,闻炤转瞬逼近对面的神明,直取他人类躯体最脆弱的首级

“还是有好处,他现在裹着人类的皮囊,你能直视了。”闻招嗓音偏冷,要在刀身上如雾气般的

芒更深更暗,随着一记跳劈,在虚空中拖出浓重的尾影。

而他斜挥出召请者一直握在手中的三?棱?刺。

力量如洪倾涌,和闻绍手中刀撞上,瞬间震得地面开裂,山石崩飞!

闻炤刀身上附着的力量也被震散。

他缓步后撤。

江雨行快速上前

他半化出鸟翼,在身后轻拍着,扇出气流;双臂都呈漆黑色,皮肤外覆着甲质,纹路规则质地冷硬,出手如电,招式依然是最粗暴的生撕。“呵。”神明轻声冷笑。

闻绍从原地消失,闪身绕到他的背后。

艳红长刀再次掠出寒光

其余人也分别行动。郗玉年出剑前,对自己供奉的神重新进行了请求;牵狗人也进行了祈请,法杖上的紫宝石愈发光泽闪烁。刀、剑、幻术,以及江雨行的鸟爪同时袭向不速之客。

但几次交战,都落在下风。

也都有负伤。

牵狗人脸色极其难看:“不行,即使只是降了一缕分神下来,但位格依旧在,不是我们能打的。”他使出的幻术就没几个生效的!

郗玉年被打得步步后退,直到撞上山壁才停。他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血,重新握住剑柄:“你们精神系法师就是容易屈服,你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吗?””过来。”

江雨行开出生域。

盛光起于积满泥污的地面,温暖轻柔的气息洋溢而起。

闻绍单手握着刀,退进光华范围之内。

“接下来怎么打?妈的,还是第一次打这样的玩意儿,棘手啊。”郗玉年问

没有人回答他。

江雨行将目光投向地穴深处。

却见闻绍突然将刀往地面一插。鬼咒本就偏寒的气息急转而下,凝成一种难言的冷寒,他身前浮现出自己的虚影,周身缠满黑气、心口却一团金芒。然后虚影的一半淡化下去,呈现出一块生硬的缺口!

江雨行瞪大眼睛。他没有看见具体的过程,但敏锐地察觉出,闻招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名。

这个人,在自食

“你....”他扭头看向他,抬手就要制止

一可已经晚了,闻炤脸庞、脖颈、手臂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裂口,殷红的血顺流而出,冷寒的气息里又多一抹血腥,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透明。他并不感觉痛,对江雨行一笑,甩掉手上的血,拔出长刀,悍然跃起!

身影活似一只厉鬼。

转瞬中的转瞬,艳红长刀与三·棱·刺相撞。

当啷!

声音刺耳酸牙。

神依旧挡下了这一刀,但身形向后一退。

艳红的刀身上黑芒仍然交织流转,闻熠冰蓝色的双眼和神那流光溢彩的双眼对视,满是血的脸上浮现一个冷笑:“能冒昧问一句您哪位吗?等之后有了空,去你的庙里拜会拜会。”神眯起眼睛:

“区区一个人类。

人类当即向前一步,架着他的刀将身一错,第二刀又起。

刀光不再断绝,间或炸开剑光和幻术的光芒

风又一次走疾,疾走之后又落定,接着再被掀起。地上的泥泞和油污几乎被掀了个遍,山体和岩石好不容易露出面,又被削得狰狞。一边倒的战势转向胶着,闻炤一身的血,分不清是否多添了伤口,但对面这位高高降下的神明,情况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召请者的身体上遍布血痕,速度在逐渐减慢

而闻炤再一次从原地消失-

一鬼咒的速度本就快得惊人,自食之后,更是成了瞬移。

一招虚晃,旋即和他错身而过,以雷霆不及之势将刀身刺进神明胸腹。

然后转动手腕,将刀一搅。

“一缕分神,也敢下来作乱。”闻绍在他身侧说道。

他睁大眼睛,猛地抓住刀身,大步一退,强行将刀从体内拔出。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杀得死我。”他的神情冷漠。

闻炤又笑了。

就在此时,消失了一阵的江雨行从地穴深处走出,鸟爪中拖着两根粗重锁链,目光一扫战局当中的神明,抡起就砸!闻炤闪身就撤。

哐!

一个庞然大物撞向神明受伤的躯体

那玩意儿兽头人身鸟爪,撞上之后,还张开口用力一咬,撕走一块血肉!

轰!

它被江雨行扯回去,两脚着地之后又将两手趴下来,警惕地看着神明。

神明并未露出痛苦的表情,甚至没有看一眼残缺的肩膀。他冷眼扫向隗:“你看不清形势?”

“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位,但那小子说得不错,我也不傻,您降一缕分神下来,难道真是为了给我解开锁链?”怪物将血肉吞嚼咽下,声音低沉,“恐怕,是为了从我身上也得到....”不等说完,江雨行又把它砸了出去。

但这一次,它的脸贴了地,只撞出满地碎石。

神明躲过了。

高高在上的神不再待在满是污浊的地底,冲天而起飞向高空,那轮血日被他踩在脚底,再低头垂目一挥手,把手里的三·棱·刺划向大地。又是一声轰隆,比之前任何一声撞响都要剧烈震耳,声势浩大得仿佛山崩。

而当这一划的力量四散开,又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咚!咚!咚!

大地再度震颤。

这个被冲击过太多次的疫境小镇无法继续支撑,环绕在四面的山体迅速塌陷;而在河道中央,深难见底的裂缝上生出更多裂缝,崩裂垮落。巨石滚滚而来,第一颗就砸向江雨行。

闻炤眼疾手快将他拉开。

一道深坑,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地面多了

江雨行神情并未太多变化,视线穿过如雨的乱石,稍一抬脚,展翅要追上去,攥在他腕上的手一紧。这只手上满是血,粘稠、腥气,但又温热,让鬼咒冷得不像活人的体温都变得温暖。

鸟翼生生停住。

“喂,这里整个都要塌了,不想死就跟我来。”隗转身带起路。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他不会在乎一个容器的损耗,为了杀你,我想他会果断地选择同归于尽。”闻炤把江雨行往回拽。他们之中,只有本体为鸟的江雨行拥有持续空中作战的能力,他这样做,百分百是为了诱走江雨行,让他和他只身对战。江雨行转身朝向闻绍,漆黑的眼将这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表情流露出不悦,鸟翼猛地一掀,扫飞落过来的石头而后目光很淡地向上看了一眼,才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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