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汉人将官的话,完颜宗弼忍不住斥道:“哪有男子不长胡须,多半是习俗剃了吧?”
汉人军官道:“回六皇子,俺只听人说那南边的汉人确然是长不出胡须来的。”
“你不也是汉人,你如何却长了胡须?”
那汉军将官眼珠儿一转,满脸谄媚的说:“俺如今投降了金国,自然是金国人,再不是汉人了。”
“过去俺这胡子也是不如何长的,自从加入了契丹人的军队,便长出了些许儿,如今投降了金国,跟着咱金国一起南征北战,便全须全尾儿的长出来了!”
完颜宗弼忍不住跟着他身边的女真贵族哈哈大笑起来。
“这蛮子真有些意思!”
一番调侃之后,完颜宗弼的心情也是大好,他终于不再把这护保军放在眼里,心想连这些战斗力如此之弱的契丹军队都可以这般的轻视汉人军队,可见这些汉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打仗的能力了。
心情愉快的完颜宗弼看看那汉人军官,点点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张宣,原是辽国的进士。”
完颜宗弼点点头,心道原来也是个文人出身,心中更加轻贱这厮,但面子上却知道汉人之中颇重这些读书人,于是便让张宣换上文人的衣服,到大帐之中陪他说话。
而远处的宛平县城城头上,护保军的炮兵士兵们警惕的看着城外三里地中发生的一幕,望远镜和六分仪在几个士兵的手中交替传递着。
技术兵飞快的调整着城头上青铜大炮的炮口角度。
城上明晃晃摆着十几门的青铜炮,这是邓飞从整个华北根据地为宛平县调来的装备。
现在登州的制造青铜炮水平已经相当高,炮管的寿命达到了三百发以上,而孙新让汤隆最新制造的青铜炮中有不少已经达到拿破仑时期的水平,有效射程逼近一千七百米,按照此时的单位长度已经接近四里地远,送往华北根据地的青铜炮中,优中选优,能够达到这个水平的有十几门,如今全都放在了宛平县城。
城中的士兵猫了一天了,就等着晚上找个机会可以大显神威。
当天晚上整个金国军的营地之中都是一派祥和景象,几乎没有人有大战之前的紧张,反而是烹牛煮羊好不快活。
完颜宗弼终究是没有破例让全军饮酒,但是自己却是叫了张宣到帐篷之中和大家一起说话解闷儿。
众人一番询问,现在也搞清了这张宣的身份,这厮出身辽国的平州,是一个南院进士,一直在平州当着官,却没想到转眼之间这燕云十六州就已经被金国人的铁蹄踏上了。
当时张宣原本是平州城中的文官,但是因为城中的武将数量实在太少,所以被守将张觉赶鸭子上架当成一个武官领着士兵抵抗金国人。
这张宣根本就没有领兵抵抗的勇气,本来即使上到战场多半也是投降,可还没有等到张宣投降他的上司张觉就抢先投降了,如今甚至还因此得到金国人的重用,而张宣因为投降之时带着军队,所以就被当成了一个武将处置,当时张宣心中职教倒霉,可是金国人入城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把汉人文官当人,只觉得这些汉人文官毫无作用,反而是对汉人武将还觉得有一点点笼络的价值,毕竟并可以用来做炮灰去填线。
张宣这才知道自己反而因为带兵投降还得到了一些利益,所以也从此再不说破。
完颜宗弼闻言明白张宣这一次带上上千兵马跟着他一起来打华北根据地,也是为了多立战功,好快快升迁。
完颜宗弼心中鄙夷,嘴上却不说出来。
他一边切着肉一边看向张宣,就见张宣在女真人贵族之中团团转着说笑,极尽卖丑弄乖之能事,也得到了一众女真贵族的热烈喝彩。
“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完颜宗弼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张宣愣了一下,他脸上的惊恐神色一闪而逝,接着又做出一个丑态来,傻乎乎说:“多谢六皇子夸奖,俺回家之后就刻块扁挂到屋里头去,只说咱们金国的六皇子也夸俺是个聪明人。”
哪怕知道张宣是在刻意讨好但是众人闻言还是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出来。
连完颜宗弼都笑得直打跌,摇头说道:“这样的聪明气,你们汉人真是不缺少。”
“六皇子又夸我来着呢!”
突然完颜宗弼将油乎乎的手指直接点在张宣的头上,使劲一揉,张宣那满是皱纹的脑门登时便油渍一片。
“可惜啊,这样的聪明气用不在打仗上面,终究是只能被人欺负,来日怕是老婆女儿被人抢去你也毫无办法。”
张宣心中咯噔一声,不知完颜宗弼想要干什么,只能勉强露出笑容继续扮丑。
完颜宗弼突然瞪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当真心里一点儿怨恨也没有?”
张宣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说:“俺……俺如何敢有怨恨?金国人的大恩大德……”
“莫说这等骗话来骗我们,争当俺们女真人都是林中的蠢物,就如同那雪林之中的大鱼和狍鹿一般,听了一句人的好话便跟着信吗?”
听到完颜宗弼这句问话,张宣终于是感到自己的双腿开始颤抖,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学生死罪……”
完颜宗弼见状,指着张宣哈哈大笑:“看吧,这家伙还是有怨恨的!”
而他身边的女真贵族青年们也都哄笑起来。
“起来吧,就你这样的人物,哪怕有怨恨又有什么关系?”
张宣闻言不禁一愣,悄悄的抬眼看向完颜宗弼以及他身旁的一众女真贵族,这时突然发现众人全都是一脸嬉笑神情完全没有把他刚才的话当成一回事。
原本张宣在进帐篷之后就想着卖乖弄丑,心中也完全抛弃了羞耻的观念,只为了能够向上爬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这时看到自己说出了对女真人心中仍有怨恨的话可是这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女真青年依旧都指着他仿佛看一个小丑一般满脸轻蔑的大笑之时,张宣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丝悲凉之感。
他强忍着把这股悲凉感压回心中,耳旁又传来了完颜宗弼的话语。
“伱可知道为什么俺们根本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