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米店老板就把霉米送进府,第二天大龙去店里买中等米的时候,他竟然只字未提。
到底是米店老板太老实,还是太鸡贼?
“我哪儿敢啊,贵府向来都是韩管事采购。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多问一句得罪了韩管事只怕以后就没得生意做了。”
米店老板哭丧着脸,这件事自己怎么都是里外不是人。心里只恨韩茂那小子,拿着霉米的价格报的是好米的账。
“夏老板,我这里有你亲写的收据。我们县丞府的米面你都敢造假,以后谁还敢买你家的东西?”冬青手里端着账本,上面还有收据凭证。
韩北卿的财务团队是相当的专业,不仅有顶好的账房先生,账本、凭证等财务手段也结合了后世的做法。更严谨、更科学、也更容易查账找漏。
米店夏老板挎着脸,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请大小姐明鉴,小的就只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人。客人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我都是按照霉米的价格收的钱,宋管事多给的货款我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韩管事。而且.....”
夏老板咬着压根,闭着眼睛认命的说道:“自打贵府韩管事管采买之后,每个月还要再给韩管事一成的好处费。从前没跟县丞府做生意的时候,小的还有些银钱赚。唯有府上,规矩大不说,下面的管事心黑手辣,又是县丞大人的亲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以后的生意不可能在做了。而且得罪了县丞,说不定一家老小都得离开怀宁县了。夏老板把心一横,索性说出了心里话。
“咱们小老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县丞大人授意管事要钱还是管事贪心谋财。反正钱是进了你们县丞府,锅倒要咱们苦主背。”
众人脸色大变,大龙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我们姑娘做生意的品行那是有口皆碑的,我们从不欠人一文钱,更不会仗势欺人。你说这话,分明是污蔑。”
冬青脸色也很难看:“韩茂没做管事之前,府里的账目就是我管的。咱们两个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我可曾仗着县丞大人的势,欺辱过你?”
夏老板脸色难看低头不语,只能耷拉着脑袋认命。
“我不会为难你,这件事确实有我治家不严的责任。”韩北卿看了一眼白珠,白珠拿出一张证词:“这是证词,夏老板签字画押之后就可以走了。他日我若与韩管事对簿公堂,还望夏老板能做个人证。”
夏老板连忙点头答应,结果证词草草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由得下出了一身冷汗。
证词上面仔细罗列了韩茂与自己的每一次交易,什么时间送了什么货物价格多少回扣又给了多少,可以说比他自己记得都清楚。
看来韩管事东窗事发,东家是不准备绕过他了。把自己叫来,是为了审问那证据的。
想到这里,夏老板松了一口气。在上面签字画押之后,一脸谄媚的看着韩北卿:“大小姐日后用得着小的,小的随叫随到。”
韩北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大龙。大龙立即拎着夏老板的肩膀,将他拽了起来:“好了,我们姑娘绕过你了。夏老板你可记住了今天说的话。”
夏老板点头哈腰,恭敬的说道:“是是是,从前逼不得已做了许多错事。幸得大小姐宽厚,小的这才躲过一劫。”
他抬起头,看着韩北卿期期艾艾的嘟囔:“只是不知道,以后小的还能否给贵府送粮。”
大龙小灿等人也一并看向韩北卿,小灿是个没心眼的。脱口而出道:“你给我们家坏东西,我们当然再也不买你家的了。”
夏老板嘴角抽了抽,一脸肉疼的叹口气。没办法,自己做的确实难看了些,人家不想跟自己合作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韩北卿却道:“冬青说,除了这件事之外咱们合作的一直很愉快。我也知道,你是受了韩茂的恐吓不得才这样的。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了。”
夏老板连忙摆手,脸颊都臊红了,一脸难为情的说道:“大小姐给小的留脸面,小的感激不尽。说起来,是我猪油蒙了心,明知道这件事儿不好,可想着趁机处理掉家里那些陈年的挤货。”
韩北卿浅笑:“你倒是老实,竟然肯说实话。”
夏老板悻悻的摸着鼻子:“那也是大小姐没有看不起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出了这样的事,遇到别人家,或是送进大狱或是讹一笔银钱。小的保住了米店,还能有生意做,是大小姐仁慈。”
夏老板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比之前真诚许多:“大小姐既为小的着想,那小的也斗胆再说句实在话。敢问大小姐,这些米面可是要赈济贫民积德积福用的?”
韩北卿微怔,看相白珠。白珠在她耳畔低语:“官宦富贵人家,确实有开仓放粮的善举。为自家积德积福,求得来年平安富足。”
韩北卿了然的点点头,夏老板以为自己猜中了。
接着说道:“这霉米去年湿气太重才发了霉,已经被晒过,只是味道还有些潮,熬煮的时候添加些好的米也就没事了。那些贫民只要有米吃怎么都是好的。贵的贱的,倒也无所谓。”
韩北卿恍然大悟:“所以,你并不担心吃死人。”
夏老板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看着韩北卿:“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并不是为了跟贵府做买卖。说的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
“多谢夏老板提醒,冬青,送夏老板回去吧。”韩北卿浅笑着,让冬青将人带走。
冬青领着神情恍惚的夏老板出了院子直至送到巷子口。相比皮笑肉不笑的大龙,夏老板与冬青接触的时日更久。
“冬青兄弟,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你贵姓。”夏老板期期艾艾不想走,肚子里有千万句话不知如何开口。
“我与夏老板乃同宗,我姓夏名冬青。”冬青语气谦和,但脸上的神色却淡淡的。
“能跟冬青兄弟同宗,真是我的荣幸。”夏老板对冬青冷淡的性子习以为常,听说二人同姓夏,又觉得二人很亲切。
“因是同宗我才提醒你。那韩茂跟县丞老爷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因着老太太的缘故才上门攀亲戚,从前老爷未做官的时候是理也不理我们家的。”
听见冬青的话,夏老板悔不当初:“原来如此,我就说他事情做的这么绝,也不怕败坏县丞老爷的名声。”
“这件事以后你莫要跟他提起,我们姑娘既要收拾他,定然会有雷霆手段。你先莫要打草惊蛇,若你聪明上道,以后还会有大买卖能做。”
冬青的话,夏掌柜有些不信。心里怀疑,这是夏冬青安抚他呢。
不料,冬青又道:“你可知造纸坊最近有个二层的酒楼正在装修?”
夏老板脱口而出道:“当然知道,只是没听说这个酒楼要跟哪家粮店合作。”
“这家酒楼的东家有好几个,牵头的就是咱们县丞府。”冬青冷冷的看着夏老板:“你若聪明,当知我是什么意思。”
夏老板立即明白过来两眼放光,一脸惊喜的保证:“请咱们姑娘放心,出了这个巷子,就是拿刀架子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一个字,连我媳妇儿,我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