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樊襄一行被鸟群追的屁滚尿流之际,圣罗大陆准备祭祀的供桌突然被一阵妖风掀翻,几个侍从正要上前整理,忽然从祭坛中央散出一股黑气。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侍从七手八脚的刚收拾好,见此情形顿时都慌了。
大祭祀除了为昏睡多年的少帝祈福,更是圣罗大陆最大的法会,历次都是由先知亲自主持的。
如今,祭坛出现这种异状,几个人有的上前有的后退,更多的人是分不清应该上前动手,直接制止异象,还是去找人,间接的制止。
等细细的黑气突然变成冲天大雾,上前的侍从全部退回来了,他们这下意见统一了,跑去叫人。
就在众人鸡飞狗跳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侍从们慌忙跪倒行礼:“见过先知!”
藏在黑斗篷里的先知根本没理会他们,冲上祭坛贪婪的吸气,仰望黑穹,两手摊开,一脸的陶醉。
风卷黑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祭坛,也顺便吹掉了先知头上的兜帽。
侍从们纷纷起身,却意外发现了先知整个左脸上溃烂露骨的模样。
黑气从他能直接进食的左脸颊冲了进去,竟化为血肉逐渐弥合。
可即便如此,吸光了祭坛上的黑雾,他的脸也仅仅复原了一半。
心底升起原始恐惧,几个侍从开始争先恐后的往大门跑去,却见一身戎甲的鹰纹挡在那里。他手扶剑柄,一脸木然。
“诸位仙长要去哪里啊?”
先知堂的侍从不是一般品阶能胜任的,跟随先知伺候的都是圣罗大陆数一数二的修士。他们愿意追随先知左右,都是将他当做无所不能的神一般崇敬,这才加入先知堂任凭差遣。这是,这些年,先知行动愈发鬼魅难料,侍从们与他也渐渐生了不少隔阂。
今日见到此情此景,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位先知历经几千年的生命神话,全是靠些阴毒手段维持的。
“鹰纹你不过是少帝亲随,如今问我们去哪,是要以下犯上吗?”在先知面前卑躬屈膝惯了,只有少数几人还有敢与不道之人一争的底气。
只是,明知这货已经投靠先知,他们却不敢直揭先知逆道之行,只敢假托少帝帝瀛的名义问责。
鹰纹将剑拉出半寸,原本的符纹已经变成了先知堂的印记。
看见这个场面,几人互视一眼,目光中有大彻大悟也有追悔之意,最终是一个能走一个是一个的诀别,之后几人同时发难,朝鹰纹强攻而去。
只将剑拉出半寸的鹰纹动也不动,既不拔剑也不戒备,直挺挺站着像是等待受死一般。
毕竟这些人道行不低,各个也都有近千岁的修为,单挑一个对鹰纹来说也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逃命之际,这些人出手都是尽了全力。
就在各式兵器就要招呼到鹰纹身上,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扎进侍从们的后心,修士们像断了线风筝一般,各种姿势跌回地面,毫无修行大家的脸面,各个四仰八叉苦不堪言。
鹰纹看着一地的青俊像是被拨快了生命钟表,须臾之间鹤发丛生皱纹密布,有几个呻吟都没来的及发出,就成了一捧灰烬。他脸上连个抽动都不曾有,就像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般泰然自若。
还能挣扎一二的几人,开始磕头求饶,只是牙脱舌硬声嘶力竭,不凑近了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求先知饶命……”
“属下再也不敢了,一定忠心不二。”
“求法外开恩,求先知法外开恩……”
“属下侍奉先知一千三百年,从未,从未忤逆,求……”
先知缓缓走下祭坛,烂掉的左脸已经基本复原,他盯着喋喋不休的最后一个侍从,看着他兜不住口水的嘴微微笑道:“从未忤逆……不错,今日,你也勿要忤逆本尊,来个善始善终吧。”
言罢,他伸手吸净了此人的精气,转瞬间一阵风过,什么都没剩下。
其余人老迈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浑浊的眼睛里依旧写满了恐惧与不解,只是,他们逃也逃不动,走也走不脱了。
先知缓缓走到另一个徒劳爬动的侍从面前,对他伸出了五指。
“你们跟着我也白白受用了这么多年的人间薪飨,也没经历逐渐老迈力不从心的诛心之痛。怎么算都是你们赚了,现在一并还给本尊,难道还委屈不成?”
又一捧灰飞灭天际,剩余为数不多的几人筛糠一样的抖,甚至有人匍匐上前拽住先知的道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先知……属下追随您八百多年,尽心竭力,属下愿意继续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先知微微笑了笑,一扬手就让他“赴汤蹈火”去了。
一人见此情形,干脆掉头向门口挣扎而去,鹰纹横起一脚,便将他踹回了先知身边。
眼见着求生无望,侍从顾不得老胳膊老腿摔得生疼,挣扎着爬起来,站在先知对面。枯树枝一样的手指大不敬的指着先知,嘶哑斥责:“当初,我等追随尊上,全是因为整个圣罗大陆,您是取得大道的智者,受着子民们全心全意的供奉。若不是尊上许我等大道永生,我们这一辈子,不会全部拿来奉献,合该有自己的人生。如今,我等也无他求,只想安静走完残生,尊上缘何要赶尽杀绝,就不怕天道降罪吗?”
听了这些话,在场的几个老者都回忆起幼时家中双亲,青壮时玩伴兄弟,在选择了先知之后,他们于原本的人生羁绊一如死了,再也没有机会产生任何交集。
如今这些人早已作古,后世子孙也统统不记得他们是谁,得了几千年阳寿,却像无根浮萍,竟什么都没剩下。
人之哀莫大于心死,众人此刻心还跳气还喘,神魂却死了大半。
一直面无表情的鹰纹也似有触动,抬起眸子看向先知。
“大道永生……赶尽杀绝……天道降罪……”先知冷冷的重复了三个词,之后将质问的侍从揪着衣领薅起来,将他拖到祭坛上,“你以为你们上千年的精魂何来!?你们以为,这祭坛之下供奉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