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莲芊从鳞州紧急送回一叠厚厚的书信,说是青朗所写,信封上写明了是给雪千影的,莲英也就没拆。
又过了两日,进了六月,消息传来,元州来的“花船”已经驶入了东湖,停靠在小荷别苑。雪千影和夜小楼、容璇玑、修正尽数登岸,留在了小荷别苑。而剩下的莫氏人手,也弃了花船,被雪千影留下修整一两日,待六月初三,再行北上白鹤,迎接修齐返乡。
“师姐怎么不回白鹤来?”莲英十分不解,难不成父母双亲发丧,师姐都不回来了吗?
尹默道:“据莫氏派来传口信的子弟说,师姐和夜公子、容大娘子,都伤得很重,就连修先生也受了伤。估计是实在撑不住,才没有回白鹤的。家主不要多想才是。”
莲英不以为然。但还是指了指鳞州的来信,叫尹默安排妥帖的人,送去小荷别苑:“另外带些吃食点心过去,家中稀罕的药草,也带过去一些。应该用得上。”
“是。昨日太叔祖那里还备了一些东西给大师姐,我一并带过去。”
“还有,你叫人传话,若是,若是容大娘子的身子还方便,让她回封信给我。”
“回什么信?”
“你只叫人这样说,她就明白了。”
“好。”尹默应了一声,安排了一名叫做莲艺的师兄亲自走一趟小荷别苑,将书信和口信亲自送到雪千影手上。
莲艺不顾时辰,连夜赶路。终在子时后不久,抵达了小荷别苑。应门的是生面孔的中年人,他只当是莫氏子弟,便客气了几句,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由,要求见雪千影。
中年人却道,无常元君自返回小荷别苑之后,伤势突然反复,呕血不止,如今正由修先生全力施治。夜公子和容大娘子和一众莫氏子弟也都在等消息。
莲艺一惊,忙说要传信回白鹤告知家主,却被拦下:“没往白鹤传消息,也是无常元君的意思,就怕莲家主耐不住跑来,引人瞩目。”
莲艺听闻是大师姐的意思,只能按下担忧,随着中年人进到内院。
“商前辈,劳烦你亲自去应门,真是我等小辈托大了。”夜小楼竟然起身给中年人让座。莲艺看在眼里,猜测这位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
商序也不跟夜小楼客气。同行一路,他早就摸清了夜小楼的身份,也搞清楚了他和雪千影之间的罗乱。知道这几位都是豁达的青年才俊,故而说话做事倒也不会拘泥。
“夜公子客气了,眼下你和容大娘子都不太方便走动——这可是修先生特意吩咐的——应门这种小事么,自然是我这个闲人最合适了。”
莲艺是第一次见容璇玑,连忙上前见礼,更将莲英的口信带到。容璇玑点了点头,嘱咐他待返程是来问自己要书信:“眼下我的行踪多少有些不便对外透露,利用鸿雁传信实在不便,故而还是要劳烦师兄了。”
莲艺客气了几句,又问里面雪千影的情况。
容璇玑摇了摇头,只说雪千影的情况不太乐观。夜小楼倒是爽快,直说修正已经三四个时辰没露面了,一直在里面施治。一句话惹得莲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修先生也说了,只要他在,无常元君的性命一定保得下,这一点还请小兄弟不要担心。”商序开口劝道。
莲艺连忙点头称是。眼下若是连修正都不能信任,那他也不知道该去信谁了。
说着话,突然门板一响,修正从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端着的两只手连同胳膊,沾满了血渍,就连脸上也被溅了不少血。
一道黑影直接冲了过去将人扶稳。是夜小楼。容璇玑和商序也都站起身来,等着修正开口。
“放心吧。”修正摆了摆手,对夜小楼道,也是对其他人说道,“暂时救回来了,只要熬过今夜,剩下就是慢慢调养了。”
夜小楼长出一口气。容璇玑和商序对视一眼,心中也都跟着轻快了不少。莲艺更是上前见礼,询问几时能够面见自家大师姐。
修正嘴角抽了抽:“三五日之内是别想了。你把书信给我,我帮你放在她床头,保证她醒来就能看见。”
莲艺哪敢不从,乖乖拿出书信,交给了修正。
修正又道:“你回去白鹤,你们家主一定会问她伤势如何,你就说正在恢复之中,千万不要多说。记住了?”
莲艺只能点头答应,又将莲英和莲康准备的草药、点心和一些礼物交给修正。
修正晃了晃自己两只手,全是血渍实在不好接,最后还是商序帮忙,把东西接下送去了偏厅。
容璇玑道:“对了,这位商前辈,本是元州商氏的家主,后来商氏灭族,他被绾氏囚禁至今,算算也是许多年不见天日了。如今被解救出来,族人俱数不在,也不想留在元州,这才跟着我们一路东行,来到长州。”
莲艺也算机敏:“如今长州还在封禁之中,四下走动需要令牌或是凭引。凭引需要有家主的印信才行。不如请商前辈随我一同返回白鹤,问家主索要一张凭引之后,就哪里都去得了。”
商序道:“我如今才四十出头,还能走动大半辈子呢。四下游历的事情不急。莫氏的人不日就要北上去接修大公子。这里没个可靠的人保护可不行。我还是再留几日,等这几位伤势缓和些,再说。”
莲艺点了点头,代家主谢过商序对大师姐的看顾,又说自己返回白鹤之后,会将商序的事情禀告给家主并代为求取凭引:“等家主颁下凭引,我得了空亲自给前辈送来就是了。”
商序笑着道谢。又对莲氏门风夸赞了一番。
夜小楼也道,本以为经过绾氏的奇袭,莲氏子弟为人处世多少会有些变化,至少会更加审慎,肯定不会像原来那般良善。现在看来,门风这东西,轻易是改变不了的。
莲艺道:“太叔祖特意教导过我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是世人贪婪所致,于我等又有何干?良善不是为了旁人如何看我,而是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只要本心不变,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总会心有安处,不至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