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飒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雪千影知道她的计策奏效了,踉跄着往前探了几步。陈飒瞬时举起匕首,示意雪千影不要再向前。
“便是陈怜,又能如何?当初悔婚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父亲说为了避免麻烦,他将陈怜派去了北邙山。至于昆仑一战,她前去支援,死在了飞仙渡,尸身还是我亲自寻回入殓的。你现在提起此事,是什么居心?”
陈飒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显然,他可能一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情陈昊对他多少是有些隐瞒的。但若说陈昊是故意骗他,他也不愿相信。
但雪千影会骗人吗?这么多年,双方也算你来我往,就算陈飒不喜欢雪千影,也多少知道她的人品,敬佩她的品格。雪千影几时骗过人?别说是为了保命,就是面对兽人族,无常元君又几时故意诓骗过呢?
雪千影欲擒故纵:“既然珊瑚还在,陈家主若有机会返回宁州,寻来一问便知。倒也不需我在此多费口舌了。”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陈飒怒目圆睁,盯着雪千影。
“陈家主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当年所谓医仙与侍卫苟且,乃是一桩风流冤案?”
陈飒蹙眉。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追杀雪蕊姬一半是出于愤怒,另一半也是想要找到人将事情问个清楚。后来他回到陈氏,也想过彻查此事。但毕竟事关他这个家主的颜面,陈氏中人很少有人主动提及此事。便是提起,也往往话说一半藏一半,不肯直言相告。
时过多年,当年的知情人渐渐作古。雪蕊姬也成了陈飒心中的一根刺。纵然有陈皓麟这等知情人,也不敢再提了。
“你最初发现娘亲与人私通,乃是在她房里找到了一个荷包。对吧?娘亲不擅针黹,那荷包自然不是娘亲所做,你只当是族里人讨好所赠。却从中发现了一张帕子,上面写着约她私会的时间和地点。我说得可对?”
陈飒被她说中,嘴唇颤抖。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雪千影又道,之后陈飒便按照帕子上的时间地点,偷偷前去,却发现雪蕊姬和章静山搂抱在一起。陈飒当时气急,就想冲出去找他们理论,却被陈皓麟给拉了回来。
“据悲风天士所说,他们二人这般私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家里很多人都撞见过,就连老家主都隐约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之所以没有戳破,一是因为医仙身份高贵,传扬出去未免令昆仑蒙羞。二么,自然是为了保全陈家主你的颜面。我说得可对?”
雪千影又说中了,陈飒的心沉了下去。就算雪蕊姬后来知道了他“捉奸”的经过,也不可能一字不差的知道陈皓麟当时对他说了什么——那么雪千影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是陈皓麟说的?或者雪千影对昔年什么物件动用了溯回术?总不该是雪蕊姬告诉她的吧?
雪千影面对如此疑问,不禁发出一阵冷笑:“这些事情,你不曾提过,娘亲如何知道?我也并未溯回当年情境。这些事,乃是陈怜前辈告诉我的。”
“你胡说!”陈飒终于吼了出来:“这些事情,陈怜怎么会知道?她,她在我取消婚约之后,就被派去了北邙山,后来死在了飞仙渡,尸首还是我收的!”
雪千影一笑:“那是因为,此间种种,皆是老家主一手策划。那荷包和手帕,都是老家主派人做了放到你房里的。还有悲风天士的那些话,乃是老家主一字一句教了,他背诵下来,又翻给你听的。”雪千影说着,解毒丹已经发挥了作用,她的视线渐渐清明起来,至少已经能够看清陈飒的表情了。
接着,便把陈怜被老家主诱杀,魂魄困于尸身,被放置于书房暗格炼制巫毒的事情说了出来。又将陈怜看到陈昊是如何算计陷害雪蕊姬的事情,也简单讲述了一遍。
“这,这不可能!阿蕊和静山,是被我亲眼撞见的,怎么可能是父亲故意构陷?”陈飒没有留意到雪千影的小动作,只顾着思索,陈昊给亲生儿子扣上一顶绿帽子,为什么,又图什么?
“自然是当时陈家主偏心爱妻,渐渐不肯为他所用。陈家主自己回想一下,当时老家主攻陷昆仑的计谋已经箭在弦上,是谁一直推三阻四,不肯随娘亲归省?又是谁几次三番顶撞老家主,想让他终止计划?”雪千影见他换了称呼,知他已经是将信将疑,便又补一刀,顺势又向前蹭了几步。
“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陈飒手中的匕首已经放下,颤声追问道。
“悲风天士虽然不在了,但陈怜前辈乃是当年的人证,前后种种细节她全都知晓。只要你拿出珊瑚珠将她残魂招出问上一问便可知晓。”雪千影说这,又拿出当年冷月寒送给她的章静山的玉佩,抛给陈飒:“这玉佩你该认得。也是一件物证。只不过我现下是用不了溯回术了。”
陈飒攥着玉佩,几乎已经信了雪千影所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当初你与娘亲的邂逅,本就是一场阴谋算计。落得这样的结局,只能说娘亲识人不明,误信了你的鬼话。自然,若是你真的对娘亲如你所说那般爱重信任,老家主再如何构陷挑拨,也不会有后来的局面。”雪千影说着,又向前凑了几步。
陈飒突然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到底,他和雪蕊姬的婚事总归是他高攀,又惯于讨好逢迎,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比寻常夫妻还要脆弱许多。受不得半点挑拨。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雪千影:“既然你不是阿蕊和静山的血脉,那你,你是,你该是我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般折腾,这般算计,这般对付自己的骨血,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没等他把话说完,终于发现了雪千影与他已经不足两尺远近。还要说什么,却觉得胸前一痛。低头一看,飒月穿胸而过,鲜血瞬间浸染了大片衣衫。
“娘亲当年腹中胎儿确实是你的骨血。”雪千影倾身上前,垮了一步,飒月剑整个剑身几乎全都没进了陈飒的胸口。
陈飒看着雪千影,双目渐渐浑浊。
“只是那个胎儿,”雪千影伏在陈飒耳边,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生下来就夭折了。”
陈飒瞳孔一缩,艰难地发出声音:“那你……”
“我只是娘亲在逃亡途中,捡的一个孤儿。”雪千影说完,将飒月剑抽出。陈飒身形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贱人误我!”在倒地的瞬间,陈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骂了一声。本能地掷出匕首,想要给雪千影留下致命伤。可他在出手的片刻,突然迟疑了。匕首也落在了地上。
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