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璃看着齐刷刷地对着陆老行礼的陆家人,再看看陆老,她就算再愚笨这会都想明白了。
以前陆菀姝说她家里有长辈在天玄宗,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位长辈就是陆佬。
陆佬笑着摆摆手,“不用拘礼,老夫又不是什么人物,看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到了。”
陆夫人上前,毕恭毕敬地说:“此言差矣,你是我们陆家唯一一个修炼到化神期的长辈,陆家能走上巅峰,能在云州城有此地位,你功不可没,我们这些后辈理应尊敬你。”
她顿了下,有些忐忑地问到:“你是知道了神树被污染的消息,才出现的吗?”
陆老摇摇头,不言不语。
他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神树,像是在感知它的生命,也像是在怀念。
陆佬露出浓浓的思念之情,“这棵树名叫多花梾木,是我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花树,我们经常相聚在此树下畅谈。”
“当年我年少气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夫人也不嫌弃我是个穷小子就嫁给我。可我不会好好珍惜,我为求更高的修为,出远门寻求功法。她在家病重我全然不知,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几百年过去了,伊人已逝,留下我一个糟老头子。”
他痛苦地叹息道:“可能这就是对我的报应吧。”
苏倾璃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会吧...要真是那样...
苏倾璃不再多想,大胆地向前问道:“陆佬前辈敢问一下你的全名是?”
陆佬收起悲痛的神情,稍微平复下心情。
“老夫全名陆珺棠。”
陆珺棠,珺棠...
那个梦果然是神树所托吗...
“陆佬前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荒谬,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之前来这里摸过神树,回去后做了一个感觉很真实的梦。梦里在一个巨大的花树下,有位年轻的女子跟树下的男子说话。”
“她说的是,珺棠,我不怨你。”
她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我梦到的是过去你和夫人曾经在这棵树下的场景,神树托梦给我,是想我告诉你这件事。”
陆佬听了之后怔在原地良久。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是吗,你不怨我吗...”
“可我怨我自己啊...”他终于忍不住抱着枯萎的神树涕泪交垂。
在场的众人被他所感染,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德高望重的家族长辈在晚辈面前不顾形象地痛哭流涕。
可他光是活着就花光了他所有力气,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维持自己的体面了。
突然花树蓦地绽放,那一瞬间,花瓣飞舞,惊艳如画。
“这...这是!”有人惊呼。
纯白的花瓣飘落,漫天飞舞的白花迷乱了众人的双眼。
“好美啊。”苏倾璃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恍如梦境中的触感。
满天的花瓣中,一个幻象在眼前隐隐浮现。
一个温婉纤细的年轻女子出现。
苏倾璃认出是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
陆佬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去触碰。
他向前用力抓了抓,却扑了个空。
幻想骤然消逝,漫天飞扬的花瓣也消失了。
一颗种子在空中缓缓落下,落到陆佬的手中。
陆佬夫人死后灵魂寄托在这颗花树上,用自己的力量庇护家族后代,久而久而就变成了陆家的神树。
神树被污染无法救回后,她将自己最后的念想化作了一颗种子。
神树失去了陆老夫人的灵魂附着已经彻底死去。
自此陆家失去了神树的百年庇佑。
但能与逝去的爱人相见一面,不知道陆佬前辈几百年来那颗满目疮痍的心有没有得到一点慰藉呢...
神树没了,祭祀仪式也无法进行,但陆家仍需要往前看。
苏倾璃他们纵使心有遗憾,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次任务没有圆满解决的结果。
他们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准备搭乘剑舟回去。
陆菀姝有些犹豫,迟迟没有登上剑舟。
终于她下定决心,“大家请等我一下,我想去好好道别一番。”
陆菀姝在登上剑舟前折返回去,在厢房里找到了陆夫人。
“母亲,我之前被张逸挟持当做人质了。”
陆夫人一听搁在椅子上的手紧握,满脸紧张地追问:“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几秒过后,她又放松下来,神情依旧是带着威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陆菀姝摸摸脖子上开始结痂的伤口,神色莫测。
她没有跟陆夫人讲述那一晚在张府发生的事情,反而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请给我多点些时间吧。”
“什么?”
陆菀姝带着以往一样的温婉的笑意,“我知道娘亲你的压力很大,爹去世后家族的责任全压在你身上。而我躲却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我已经想好了。
“给我多点时间吧,尽管失去了神树庇佑,总有一天我也会强到能带领陆家站在世人的顶端。”
陆菀姝想要将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告诉她,但说出口的却是相当笨拙的话语。
陆夫人第一次听到女儿倾诉这些话,她静静地听着。
这孩子...
原来女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已经长大成人了。
陆夫人严肃的脸上染上笑意,眼里是满满的欣慰,“说的倒是轻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嗯!”
从陆夫人房里出来后,她又碰到了脸上敷着药膏的陆旭川。
陆菀姝挣扎片刻才鼓起勇气,走上前问,“表哥,我能问一下,为何当年你我突然就疏远了?”
陆旭川愣住,“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唯唯诺诺的态度。”
“嗯......”
真的是在这样吗?可她性子不是从小就这样的吗...
陆旭川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话头一转,“我从张逸口中听说,你那天晚上连命都不要了?”
“没有那回事...只是一时激动。”
“行吧,你好像是受刺激然后直接筑基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们俩个快十年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了,话题一停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
“听说表哥你喜欢去万华楼?”陆菀姝说完她都想掌自己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只是喜欢听曲赏舞。”
“哦。”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