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放声大笑道:“风物长宜放眼量!别急,全部看完再下结论不迟。”
一行人再度上车,林枫献宝一样,先将朱弼、陈曙两名初来乍到者拉到了超级市场的建设现场,让他们看了全城妇女儿童也自发上阵搬木头运沙子的壮观场景,成功将瞪目结舌的表情凝固到了两人脸上;再引他们到奇妙铺子,给他们示范了自行车骑行还有各类玩具用法,甚至还让两名穿旗袍工装的美女店员现场走了两下猫步,闪瞎了两个“土包子”的钛金眼;
再往后,林枫又先后带他们看了寿州军营的特种训练,八公山的工厂建设、科学院建设,最后还观看了热火朝天的乡兵军事训练,朱弼、陈曙两人的嘴巴基本上再也没有合拢过。
直至傍晚时分,一行人才结束了参观旅程,坐着马车回城。
席慕城看着车窗外的乡兵军营消失在视线里,恭敬地向林枫拱手礼道:“月余不见,寿州城竟然再度变了新模样,属下着实遗憾不能亲历这些变化了!”
林枫笑笑,冲着席慕城竖了竖大拇指,看向两个不作声的新人。
朱弼狠狠地搓了搓脸,微微向林枫颌首,恭敬问道:“林大人,您曾投函下官询问‘谁为国子?何谓教?’,还请不吝赐教。”
林枫振振衣服,正色说道:“在林某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是不是文章写得好、典籍念得好、官做得成功才能算是国子?林某经过抡才大典,再经过数场天下征战,感觉那些研究出指南针、望远镜、自行车、四轮马车的科技人员,还有席先生这样可以左右政事战局的乡野大才,至少都应该称之为国子!”
放在平时,林枫的这些观点,一定会惹得朱弼据理力争,但是经过今天一天的参观洗礼,他与陈曙同时点头,深以为是。
“国子,国子,以林某的理解,字面意思应该是国之骄子,国之栋梁。可是一个国家,不仅仅只有那些读书出众之人,那些辛苦耕作、发明高产作物的农夫,那些舍命作战、开疆拓土的士兵,甚至铁炉前、纺车前的优秀作工者,超级市场、奇妙铺子的优秀店员,同样都是一国不可或缺的栋梁之人,其实都是不容置疑的国子!”林枫继续慷慨陈词。
朱弼、陈曙互视一眼,微微点头。
“教导国子监生,马车中你们四个人皆可轻松胜任。但如果我们想让一个国家永远繁荣昌盛,教导的对象就不能仅仅是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子监生,就要面对我说的各种国子。可是,我们每一个人所学都有限,不可能熟悉所有技能,那我们怎么教?通过什么方式教?”林枫抛出了一个疑问,成功将四人引入沉思后,方才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我的设想就是通过《寿州商报》这个媒介平台,将正确的思维方法、知识技能、常识原则、道理规则以及公平民主等大道宣讲出去,向每一个人宣贯传播,凝聚共识,引发思考,最终激发出每一个人各自的才智和潜能。想一想,如果每一个组成人员都心智开放,卓越勃发,我大唐将是何等盛景?何愁他日不屹立天下各国之巅!”
朱弼面色震骇,沉默了一会儿,向林枫深深点头弯腰。陈曙郑重地拱手为礼,异常严肃地答道:“小人现在方才有些理解林大人所讲的‘大隐隐于国’的意思了。”
林枫哈哈大笑道:“国者,虚无缥缈,其实说穿了,国不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吗?”
朱弼、陈曙身体巨颤,与卢绛、席慕城同时鼓掌赞叹。
朱弼喃喃叹道:“国子助教,国子助教,这四个字原来我一个字都不曾真正认识!”
陈曙微闭双眼,用手抚着长长的散发,缓慢叹道:“枉我隐入山中三十年,竟然不知自身愚钝如此,还自命潇洒,着实可笑可叹!”
林枫发现车子开始减速,转眼看看车窗外,微笑道:“再迟的开始都不算迟,再晚的悟道都不算晚!《寿州商报》的刊印地点到了,咱们下车吧。”
一行人走进了一座干净的小院子,伍乔、段方行、诸时正领着一群人在院子里忙碌着,几名老师傅正在几张铁板前捡拾粘贴文字。
“这,这不是雕版印刷?!难道也是新发明的印刷术?”朱弼大惊失色,抢到了师傅们跟前,细细观察。陈曙则从一个大水盆里捞起几个正在清洗的字细细观看着。
林枫也从水盆中捡拾起一个“信”字,抠掉上面的一点墨渍,轻声解释道:“这种印刷我称之为活字印刷,每次我们可以根据实际内容,重新排列组合,省去了一页一雕版之苦,也算是一种改进。”
“岂止是改进,这就是一个大变革!”朱弼眼光大亮,也抓起了一把字细细观察。
段方时走了过来,介绍道:“这些由精选的胶泥烧制而成,大小统一,可反复使用。”
朱弼一下子抓住了段方时,口中连声追问胶泥的来源、一日可印多少版等细节问题。段方时看到林枫点头,方才低声解释开来。
林枫向伍乔轻轻示意,拉他到旁边讲话,带着歉意解释了一下邀请这两个外人过来的原因。
伍乔长吐一口气,面带欣喜地说道:“林大人,您不提这事儿,我都准备向您提出辞职呢!干这个总编辑,我才知道什么叫赶鸭子上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枫哈哈大笑,郑重请求伍乔重新跟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伍乔感激地答应了。
林枫走了过去,向朱弼、陈曙躬身礼道:“就是这里了!十分寒酸的一个小地方,不知道两位肯不肯担任《寿州商报》的总编辑?”
“当然乐意!”两人同时答道,然后互相看了一下,又看向了林枫。
林枫知道他们担忧什么,开口解释道:“阴与阳、黑与白、美与丑、善与恶,一个事情本身往往有好坏、利弊两个方面,我请性格、风格迥异的你们两个同时过来,就是希望听到对同一件事情、同一个政策正反两方面不同的理解,才能保证事情不走偏、不片面,你们有不同意见、有争执其实是好事,不同观点也可同时印到报纸上啊!”
“好!好襟怀,好个林大人!”陈曙击掌叫好,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段麻绳将披散的头发拢了起来,然后弹弹身上宽大的麻衣,向林枫拱手道,“林大人,可否先预支一些钱,让陈某先削削发明明志,再买身适合干活的衣服?”
现场的人全都放声大笑起来。朱弼笑着摇头,看看身上的绿色官服,也大声喊道:“看来,我也该甩去这身其实全是束缚的官袍了!”
此后两天,林枫跟走马上任的朱弼、陈曙闭门交流了两天,对《寿州商报》的未来进行了智慧碰撞,算是将报纸出版这摊重要的事情交了出去。
八月五日一大早,林枫就悄悄带着风惊云来到了戒备深严的淮河码头。今天,是为出海远征战士们送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