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是哪里觉得疼?这里吗?”
在摄政街的一个私人诊所里,华生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坐在阿加莎对面,皱着眉头观察阿加莎右手腕和小臂上的伤。
他双手抬着阿加莎的手腕,小心地检查。
福尔摩斯脸色凝重地站在旁边,跟华生说:“看上去好像伤得挺严重,在警察厅的时候我看她连笔记本都拿不住。”
专心为阿加莎检查的华生抬头,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福尔摩斯迎着他的视线,抿了抿薄唇,“她都快疼哭了。”
华生:???
他低头,继续帮阿加莎检查,小臂上的是皮外伤,手腕也没伤到骨头,顶多就是有点软组织挫伤。
疼确实会有点疼,但阿加莎不至于忍不了。
他狐疑地看向坐在眼前的年轻小姐,被福尔摩斯说快疼哭的人神情无辜地看着他。
华生:“……”
华生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又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福尔摩斯:“她伤得怎么样?”
平时那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一遇到跟阿加莎有关的事情,就变得这么笨?
华生觉得很无语。
阿加莎站起来,她低头将卷起来的衣袖放下,语气有些抱歉地跟华生说:“我都说了是小伤,他觉得我在骗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华生医生。”
华生闻言,有些不赞同地看了阿加莎一眼,“阿加莎,说这些话太见外了。只要受伤了,不管大伤还是小伤,就得找医生认真检查。”
福尔摩斯深表赞同,“不错,而且你都快疼哭了,怎么会是小伤?”
阿加莎侧首,瞥了他一眼,“小伤也是伤,也会令人觉得很疼,只是快疼哭而已,还没疼晕呢。”
福尔摩斯皱眉,“你还试过有疼晕的时候?”
她在贝克街的时候,顶多就是因为厨艺不精刀工不太好,在厨房被刀弄了点皮肉小伤。
怎么离开贝克街之后,听起来很多灾多难?
阿加莎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她问福尔摩斯:“你还有事要跟华生医生说吧?”
福尔摩斯点头。
阿加莎于是辞行,“那我先走,不打扰你们。”
浅绿色的倩影离开华生的诊所,福尔摩斯忍不住问华生:“她离开贝克街之后,经常受伤吗?”
华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福尔摩斯没说话,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抽烟吗?”
华生从办公桌的抽屉找出一盒雪茄递给他。
福尔摩斯接过那盒雪茄,“……谢谢。”
华生重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跟福尔摩斯说:“其实离开贝克街之后,阿加莎虽然经常找我,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年轻女孩,即使受了伤,也不会随意向人倾诉。但她的
工作性质你也了解,多少会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福尔摩斯长腿一伸,勾来一张椅子,跟华生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雪茄的味道盈满口腔,尼古丁并没有抚平他的心绪。
而华生又说:“这半年来,你为了探案满欧洲乱跑,几乎不见人影。阿加莎也没闲着,她帮莱斯特雷德先生攻克了几个难缠的嫌疑犯,让本来难以立案的棘手案件得以立案判决,她的才能开始大放异彩,也会不可避免地与人结下仇怨。你从事侦探行业多年,经手过数百桩案子,心里很清楚有的仇怨一旦结下,是无法消除的。”
“阿加莎心里有数。夏洛克,她是个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雪茄被福尔摩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红色的火点一闪一闪,“对一个年轻的小姐而言,她的工作性质是不是有点过于危险?”
不是跟精神失常的人打交道,就是跟犯罪行为打交道,她这么莽,不怕有朝一日会遇上无法应对的危险吗?
华生忍不住笑,“她不是一般的年轻小姐,夏洛克,你在桐榉庄园的时候也看到了,遇上危险,她有自保的能力。”
可人并不是遇上任何危险,都能自保。
福尔摩斯探案这么多年,也曾遇上过很多危险,他喜欢寻求刺激,愿意为心中的正义而战,并不畏惧探案途中遇上的危险。
每次遇上危险时,他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烟雾缭绕间,福尔摩斯脸上的神情莫测,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
华生见他不吭声,也不说话,专心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和病历。
==
阿加莎回到诊所的时候,时间已经挺晚,其他坐诊的医生都已经离开,只有前台的护士还在,她告诉阿加莎霍格博士有访客在。
阿加莎已经看到麦考夫的秘书坐在前台侧后方的招待处喝茶,她笑着跟护士说:“博士的访客我认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可以先回去了。”
护士一听说可以下班,喜形于色,“那就麻烦您了,杜兰小姐。”
阿加莎笑着跟她点头,然后走向招待处。
西装革履的秘书见到阿加莎,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杜兰小姐,又见面了。上次您从埃克塞特给我们带回来的香袋很好,大家都很喜欢。”
阿加莎微笑着跟秘书坐在招待处聊天。
麦考夫的秘书喜欢跟阿加莎聊天,因为不管跟阿加莎聊什么,似乎都不会冷场,话题五花八门,吃喝住行会聊一下,工作也会聊一下,不管什么话题,她都能信手拈来。
大概是学心理出身的,她又从来不会给人压迫感,很会营造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麦考夫和霍格博士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加莎和秘书各占一方,两人已经结束了聊天,各自拿着一本书在看。
听到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将书合上,站起来。
霍格博士见状,神情莞尔。
麦考夫的目光落在阿加莎身上,笑道:“听说你下午去了警察厅。”
阿加莎点头,“嗯,例行工作。”
“见到夏洛克了吗?”
“见到了,他挺好的,现在应该还在华生医生的诊所里停留。”
麦考夫点了点头,转身跟霍格博士握手,“关于开设心理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课程的内容可能还要再研究一下,你可以先做个大致的方案,到时我们再推敲细节。”
霍格博士爽快应下,然后笑着看向阿加莎:“阿加莎,你可以送一下麦考夫吗?”
阿加莎没有意见,笑道:“当然可以。”
阿加莎将麦考夫送出诊所,四轮马车已经停在路边,秘书站在马车前等候。
麦考夫像是闲聊似的跟阿加莎说:“你最近做了许多事情。”
阿加莎笑着“嗯”来一声,“还行。”
“锋芒毕露,有时不见得是好事。”
麦考夫的声调缓慢,抑扬顿挫,听上去就是很绅士的感觉,他问阿加莎:“听说你早上遇上了一些小意外,受伤了?”
阿加莎不认为霍格博士会跟麦考夫提到这些小事情,于是抬眼看向麦考夫。
那双跟福尔摩斯如出一辙的天灰色眼睛,此时并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笑意,麦考夫又说道:“昨天你从费尔班克别墅回来的路上,就在牛津街的一个商铺门口,你差点被楼上掉落的盆栽砸到。”
“这你都知道?”
只要麦考夫愿意,他可以知道在英国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但他平时关注的,应该都是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重要的小人物。
阿加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麦考夫说道:“我跟夏洛克已经解除婚约了,对他影响有限,你没必要这么关注我。”
“年轻的小姐,不要妄自菲薄。”麦考夫沉声说道,“你的才华有目共睹,政府正在物色一批出色的心理学者,为政府的工作人员进行一些必要的谈判技巧培训,有一些特殊工种的政府工作人员,也需要心理医生为他们定期进行疏导,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
阿加莎意外于现在的英国政府居然这么有前瞻性吗?
麦麦考夫微笑着说:“去年你在银行抢劫案里的表现令我惊讶,也给了我一些启发,心理学的应用永无止境。关注你跟夏洛克并没有关系,你是我物色的第一个人选。”
阿加莎惊讶地看向麦考夫,猝不及防地被麦考夫的话所打动。
麦考夫:“不要质疑我的眼光,即便是你的老板霍格博士,都要佩服我慧眼识珠。阿加莎,你现在是他最得意骄傲的学生。”
阿加莎内心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像是一个孤身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忽然看到了绿洲。可是因为之前期盼的太多又有点心切,在没看到绿洲前就把自己折腾累了,导致看到绿洲时,甚至无法表现出快乐。
但她还是试着酝酿情绪,笑着跟麦考夫说:“那真是太好了!”
麦考夫戳穿她的敷衍,“你并没有觉得太高兴,夏洛克惹你不高兴了?”
阿加莎:“没有,是我有心事。”
“可不得有心事。”麦考夫慢悠悠地说,“昨天差点被盆栽砸死,今天差点被马车撞飞,还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意外呢。阿加莎,在拉仇恨的事情上,其实你比夏洛克要有天赋得多。”
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拉仇恨比夏洛克有天赋?
阿加莎忍不住皱眉,反驳说道:“我不是拉仇恨,我只是因为太敬业太有职业道德,所以才会跟这些人结下梁子。”
麦考夫“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被人盯上了?”
阿加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