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鲁卡斯尔先生没想到自己离开铜榉山庄两天的时间,家里竟然变了天。
从伦敦风尘仆仆赶回铜榉庄园的鲁卡斯尔先生在进门的刹那,就已经被温切斯特警察厅的警探捉了起来,他将会面临蓄意谋杀等多项罪名的指控。
福尔摩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礼貌地跟温切斯特警察厅的警探说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我是鲁卡斯尔太太和艾莉丝·鲁卡斯尔的代理人,全权为她们处理这起案子的有关事宜。”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声在警探届如雷贯耳,温切斯特警察厅的警探得知眼前这位高瘦的男人就是福尔摩斯之后,态度更加恭敬谨慎。
“福尔摩斯先生,请您放心。温切斯特警察厅会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您的两位委托人曾经受到过的不公,法官和陪审团也会还她们一个公道。”
鲁卡斯尔先生被温切斯特警察厅的警探带走后,鲁卡斯尔太太抱着年幼的儿子痛哭失声,连声向福尔摩斯和阿加莎道谢。
阿加莎扶着鲁卡斯尔太太,柔声说道:“鲁卡斯尔太太,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善良和勇敢,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做的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杜兰小姐,你和福尔摩斯先生的举手之劳,对小爱德华和艾莉丝而言,如同再造之恩。”
福尔摩斯看了看鲁卡斯尔太太,又低头看向站在鲁卡斯尔太太身旁的小男孩。
阿加莎说这个小男孩的性格有严重的问题,如果不及时干预,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被警方送上绞刑架的一员。
个子矮矮的,头有点大,跟姐姐一样长着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
小男孩眨巴着一双灰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瞅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小男孩稚气的声音响起,“我没病,以后也不会被送上绞刑架。”
福尔摩斯:“……”
服了。
阿加莎说的对,这个小家伙聪明得有些吓人。
福尔摩斯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连带着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福尔摩斯:“当然,你是这么聪明又勇敢的小男子汉,不会做出令母亲伤心的事情。”
小爱德华一怔,看向鲁卡斯尔太太。
鲁卡斯尔太太已经不再哭泣,看向他的眼里盛满了温柔和慈爱。
小男孩忍不住向母亲露出一个笑容,过去母亲总是暗中哭泣,他问为什么,母亲总是不说话。
但是他知道,从今日开始,母亲将不会暗中垂泪,那些令人感到恐惧和痛苦的存在,已经消失,他们会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有着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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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卡斯尔先生被温切斯特警察厅的警探带走后的傍晚,阿加莎和福尔摩斯一行人赶回伦敦,跟他们同行的,还有福勒先生和艾莉丝·鲁卡斯尔。
华生已经帮艾莉丝·鲁卡斯
尔做过简单的检查,发现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长期的营养不良令她患有贫血,曾经的脑膜炎也为她带来了许多后遗症,最关键的是长期被囚禁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她只有很短的时间内可以保持清醒,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处于神智错乱的状态。
华生推荐福勒先生去他从前曾经工作的医院为艾莉丝·鲁卡斯尔做一个系统的检查后,再做其他打算。
“福勒先生,巴茨医院里很多医生曾经与我共事过,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的遭遇令人同情,华生只希望自己从前在巴茨医院工作时结下的人缘,能帮到他们。
华生医生,您和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帮助了我们很多。囍[(”
福勒先生向华生深深鞠了个躬,然后向福尔摩斯和阿加莎示意,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跟几人说道:“我知道艾莉丝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我并不会因此而沮丧。对我而言,最艰苦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只会越来越好。”
说完,他再向三人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上马车离开。
阿加莎目送马车走远,她一路上话都不多,仿佛有什么心事。
华生察觉到阿加莎的异常,“阿加莎,在想什么呢?”
阿加莎回过神来,跟华生说:“我在想艾莉丝·鲁卡斯尔。”
华生:???
福尔摩斯看了阿加莎一眼,徐声说道:“是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吗?那位福勒先生是水手出身,很能忍耐,对艾莉丝也情深不移,相信他会用心照顾艾莉丝的。”
稍停。
福尔摩斯又说:“你不是已经让他尽快去找霍格博士了吗?艾莉丝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差。”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阿加莎的语气有些惆怅,“心理疾病的发病原理本来就十分复杂,艾莉丝被关了半年多,她其实早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有的人得了心理疾病,很快就好了。而有的人,终身都难以恢复。
艾莉丝的情况到底怎样,还需要霍格博士评估之后才能下定论。
而且艾莉丝目前面临的也并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问题,半年前囚禁已经全面摧毁她的健康。
身体上的病尚且不容易康复,更别说是心理上的病。
不管怎么说,艾莉丝能从铜榉庄园离开,已经是幸运。
阿加莎没再想艾莉丝的事情,折腾了两天,她身心都觉得有些疲惫。
与英格兰的故都温切斯特相比,伦敦的风都显得有些喧嚣,令人无法平静。
阿加莎将被风拂起的碎发撩到耳后,跟福尔摩斯说:“感觉好累,我们回去吧。”
旁边的华生听了,没好气地斥责,“你从前天决定要去桐榉庄园开始,就没好好休息。昨天清晨就赶火车到温切斯特,事后又去桐榉庄园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能不累吗?”
阿加莎乖乖让华生训话,没顶嘴。
华生看着她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看到阿加莎开枪的那一幕……反差太大了,以至于他一时间不太适应。
拿阿加莎当不谙世事的女孩显然不合适,这趟桐榉庄园之行,令华生感觉过去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仿佛梦幻泡影,一戳就碎了。
华生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阿加莎,可是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加莎。
阿加莎抬眼,湛蓝色的眼睛直视华生,她脸上带着微笑,声音轻柔,“华生医生,为什么不说了?”
华生:“……”
华生沉默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因为感觉有些话我没必要说。”
“为什么没必要?”
阿加莎并没有觉得生气或是怎样,她觉得华生此刻的反应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福尔摩斯。
阿加莎跟华生说道:“华生医生,对你来说,阿加莎从来就是阿加莎,我没有隐瞒过什么。那天夜里你拿手枪上来给我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的枪法不差的。”
阿加莎确实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当时半信半疑。
阿加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她没有跟华生说太多,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遇到危险我是足以自保的。”
华生沉默了下,随即释然。
是他过去一厢情愿地将阿加莎想象得过于单纯,到底是米尔沃顿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孩,或许容易在感情上一头热,但绝非是蒙昧无知的少女。
再说……一心想完成案子的福尔摩斯摆弄人心很有一套。
只要福尔摩斯愿意,这世上没人能拒绝他。
华生想通了之后,倒也没再纠结。
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跟阿加莎说:“知道你有本事,以后可以少些为你操心了。”
阿加莎看着华生释然的神色,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让华生为她操心了。
就在她和华生说话的功夫,福尔摩斯叫了一辆马车。
几人上了马车之后,一路无话,直奔贝克街。
阿加莎从昨天清晨开始,几乎都是连轴转,昨晚更是彻夜未睡,到了贝克街公寓,感觉体力已经透支到极致。
她没跟福尔摩斯和华生去一楼,直接回到三楼洗漱过后,倒床就睡。再次醒来到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点了煤灯看手表,晚上九点。
她这一睡就是四个小时,不知道一楼的两位男士回来之后有没有休息。
阿加莎心理琢磨着,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休闲的连衣裙到一楼。
开门的是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见到她,并没有太意外,他让出位置让阿加莎进门,“约翰去找莫斯坦小姐了,今晚不会回来。”
阿加莎走进屋里,“哦”了一声,她毫不意外地闻到满室的烟味。
福尔摩斯去将窗户打开通风。
阿加莎却阻止了他,“没必要,这会儿伦敦的空气并不比你的烟雾更新鲜。”
福尔摩斯:“……”
阿加莎走过去,发现她平时用的笔记本放在福尔摩斯常坐的扶手椅前的茶几上。
笔记本是打开的,上面有她做过各种各样的笔记,还有她不经意随手写下的……母语。
阿加莎的目光从笔记本上收回,看向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绕进吧台,在身后的酒柜上挑了一瓶红酒。
他穿着紫色的翻领休闲衬衫,衣袖挽起几道,露出小臂精壮的肌肉线条。
天灰色的眼睛深邃,目光沉静。
他慢条斯理地将红酒打开,拿出两个高脚杯,将紫红色的液体倒进玻璃杯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推了推其中一个高脚杯,看向阿加莎,微笑邀请——
“杜兰小姐,要来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