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阿加莎看着福尔摩斯无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眼尾微挑,看了福尔摩斯一眼,说道:“在阿普尔多尔别墅时,你是埃斯科特。那时你说过一句真话吗?”
福尔摩斯:“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
他曾经伪装成水管工,欺骗了阿加莎。
可现在阿加莎在贝壳街公寓,她不再是阿普尔多尔别墅的一个小女佣,也不是伦敦哪户人家的佣人,她有自己的梦想,也有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再说过去的事情,似乎没什么必要。
阿加莎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笑着说:“是已经翻篇了呀。夏洛克,在你决定收留我,跟我再次定下婚约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翻篇。可我很好奇,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福尔摩斯心想恐怕不能。
可阿加莎是多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心思灵巧地很,能从他细微的反应里捕捉到他的回答。
福尔摩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阿加莎:“过去你说过那么多假话,而我对你说的话里,有几句胡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尔摩斯:“……确实没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态度很好,很有风度,能让着她的地方,都让着她。
可是这些都没能让阿加莎的心情变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有点烦,此刻也厌倦了伪装。
阿加莎抬手掐了掐眉心,“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三楼公寓福尔摩斯经常上来,华生不在贝克街的时候,福尔摩斯经常在三楼跟哈德森太太和阿加莎一起吃饭。
阿加莎也不招待他,反正他很会给自己找事,真觉得无聊了就会回二楼。
阿加莎离开客厅,福尔摩斯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
他觉得阿加莎今天有些烦躁、蛮不讲理,还有一点点的自暴自弃,她平时并不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开始琢磨自己最近到底有没有不经意做了什么事情,惹得阿加莎不痛快。
思来想去,他很确定没有。
哈德森太太要做烤鹅,把鹅清理干净后,等时间差不多再做就行。她把厨房该忙的事情忙完之后出来,没看到阿加莎,只看到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头靠着沙发背,面无表情的模样。
哈德森太太一边擦手一边走到沙发旁,“惹阿加莎不高兴,她不睬你了吧?”
福尔摩斯辩解:“我没惹她不高兴,她也没有不睬我。”
可是哈德森太太不给他面子,“如果阿加莎睬你,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客厅?”
福尔摩斯:“……她说她累了。”
哈德森太太忍不住笑,她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望着福尔摩斯,“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再累也舍不得冷落他。”
福尔摩斯还是靠着沙发懒洋洋的模样,“那就是阿加莎不喜欢
我,所以冷落我了。”
哈德森太太看着他的模样,拿起旁边的一个抱枕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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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靠着沙发的头都没动一下,一只手抬起,接住了哈德森太太扔给他的抱枕。
“哈德森太太,自从阿加莎到了贝克街,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年轻的名侦探半真半假地埋怨。
哈德森太太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恨铁不成钢,“阿加莎不理睬你,你应该要去哄她。女孩子,尤其是像阿加莎这样年轻可爱的小姐,有时候就得多哄哄。夏洛克,你工作查案的时候很聪明的,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却表现得如此迟钝。”
不是迟钝,是不想。
福尔摩斯将抱枕抱在怀里,头歪了下,那双天灰色的眼睛含笑看着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被他看着看着,就有些无奈地笑叹一口气,她站起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是懒得管。上周阿加莎去埃克塞特前,跟我在客厅里聊天。她说这段时间在贝克街跟我们相处得很好,心里不太舍得离开。听她说起那些话的语气,感觉距离你被她抛弃……如果以前是十条街,现在顶多就只剩下半条街了。”
福尔摩斯:???
原本还抱着抱枕歪在沙发上的福尔摩斯坐端正了,“阿加莎想跟我解除婚约?”
哈德森太太:“……是我猜的,如果不是要跟你解除婚约,她怎么会想着要离开贝克街呢?”
“你想多了,哈德森太太。”
福尔摩斯站起来,他将手里的抱枕塞到哈德森太太的怀里,微笑着跟她说:“阿加莎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霍格博士的助手了,平时除了帮我处理一些文书工作,还要帮霍格博士代劳回复一部分患者和患者家属的问题,以后她也会慢慢地成为一个心理医生,到那时候,她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不需要住在贝克街公寓了。”
哈德森太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加莎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你呢?”
“我?我当然还会在贝克街啊。”福尔摩斯理所当然地说。
哈德森太太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其实最终你和阿加莎不会结婚,是吧?”
福尔摩斯怔住,看向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面露微笑,带出了眼角的细纹,不觉得她老态,只觉得那些细纹为她增添了和蔼跟可爱。
哈德森太太语重心长:“夏洛克,你不该将婚姻视为儿戏。”
即使阿加莎只是一个来自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在婚姻的事情上也不该被两次这么儿戏对待。
哈德森太太前半生经历了很多事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阿加莎和福尔摩斯这两个年轻人的事情她看在眼里,不知道到底该为谁惋惜。
如果最终会分开,宜早不宜迟吧。
“知道了,知道了。”
因为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难以向哈德森太太解释清楚,福尔摩斯只好笑着敷衍。
哈德森太太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进厨房
继续忙着做烤鹅。
福尔摩斯今天去图书馆还书,书还了,还没找到想借的书,就看到了阿加莎的身影。他莫名其妙地跟在阿加莎后面,看她仰着头在一排排的书架前走过,看她借了书后到一楼的展馆参观,也看到她久久地站在一个好看的白釉花瓶前一动不动。
他心里有一种猜测,说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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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阿加莎没去敲二楼公寓的大门,她穿了一袭黑色连衣裙,带着前一天准备好的菊花去了墓园。
墓园离贝克街有点距离,阿加莎喊了一辆马车。
阿加莎的父母……或者她应该说原身的父母埋葬在这个墓园里,夫妻两人的墓碑并排在一起。
阿加莎分别在两个墓碑前放了一束菊花,然后坐在前面的空地上。
这是她成为阿加莎之后,第一次到墓园来。
原身对父母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就如同昨晚福尔摩斯说的那样,杜兰太太生下她三个月之后,就因病去世,而她的父亲杜兰先生,也在她三岁的时候死于一场爆炸。
后来,她就成为了一名孤儿,被米尔沃顿先生收养。
原身对父母没什么感情,却会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到墓园祭拜父母,告诉他们自己最近一年经历过的事情。
阿加莎坐在空地里,一时不知道对这两块墓碑说些什么好。在死灵面前,有什么好伪装的呢?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阿加莎在穿越半年之后,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秘密对着两座墓碑说出来,她对杜兰夫妻说她虽然顶着阿加莎的壳,但并不是真正的阿加莎,她只是一个来自未来异世界的灵魂。
她对着死去的杜兰夫妻说不好意思,霸占了你们女儿的身体,但这事情不由我做主,你们知道真正的阿加莎去哪儿了吗?
巴拉巴拉。
天南地北,她什么都乱扯一通,平常不能跟别人说的话,此刻在杜兰夫妻的墓碑前一次性说够本。
最后她说到自己跟福尔摩斯的婚约——
“阿加莎和埃斯科特订了婚,我和福尔摩斯订了婚,当阿加莎是真的时候,埃斯科特是假的,当阿加莎是假的时候,福尔摩斯确实真的,事情真好玩,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不管是哪一次的婚约,都是真假参半,好在我已经打算尽快结束这一切。”
055
周三下午,阿加莎在诊所收到一封来自温切斯特的电报。
霍格博士正在帮一个年轻的太太看诊,这位太太在半个月前发现总有人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与她说话,有时还试图激怒她,让她做出一些平时不可能去做的自残事件。
霍格博士正在办公室里跟病人交流,阿加莎没有进去打扰。
年轻太太的丈夫坐在办公室外,他看着阿加莎手里的信件,来自温切斯特的信封只是其中的一封而已。
男人
问道:“什么人都可以写信给霍格博士吗?”
阿加莎将手中的信件分门别类放好,她笑着说:“理论上,只要知道霍格博士的地址,都可以写信给他。霍格博士是一个很热心的人,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
那个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我的妻子会好吗?”
人一旦得了心理方面的疾病,病人和家属都会面临着很多的痛苦和不便,病人会变得不可理喻,会需要家属长久的耐心陪伴和忍让。
很多家属表现得很好,也有很多家属视病人为累赘。
阿加莎将来自铜榉庄园的电报单拎出来,抬头看向坐在前方紧张等候的年轻男人。
年龄看上去只比她大几岁的感觉,白净俊朗,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阿加莎低头看了一下霍格博士的预约名单,阿瑟·霍尔德。
霍尔德先生眉目里是掩不住的担心,看得出来很紧张妻子。
阿加莎向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温声说道:“只要多点耐心陪伴,会好的。”
霍尔德先生听到她的话,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些,不再讲话。
阿加莎将来自铜榉庄园的电报打开,上面只有两行字——
小爱德华前日误闯庄园小楼后变得反常,昨夜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一只死去的幼犬。明日请到温切斯特,我与孩子急需您的帮助!
——鲁卡斯尔太太。
事情看上去似乎很严重,鲁卡斯尔太太竟然直接邀请霍格博士去温切斯特。
阿加莎从这一封短短的电报里想出了很多种可能性,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鲁卡斯尔先生明天一定不在铜榉庄园。
霍格博士接诊的年轻太太从从办公室里出来,她的个子偏高,黑头发黑眼睛,脸色苍白却不减丽色,见到丈夫,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更添柔美。
霍尔德先生见到妻子,温柔笑着迎了上去。
两人跟霍格博士寒暄了几句之后,离开诊所。
霍格博士看着那对年轻夫妻出去的背影,跟阿加莎说:“霍尔德太太患有严重抑郁症和妄想症,有自杀倾向。她与丈夫从小青梅竹马,阿瑟·霍尔德的父亲是伦敦银行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家产雄厚。”
阿加莎安静地听着,这个世界,有钱人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顺心。
她看得出来那位霍尔德太太并不深爱自己的丈夫。
阿加莎:“钱能解决很多事情,如果丈夫将来会继承雄厚的家产都没办法让她快乐,那这件事情一定很严重。”
霍格博士喜欢跟阿加莎聊天,这个年轻的女孩经常有一些独特的见解,能根据自己的观察猜出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他笑着看向阿加莎,“那你觉得她的痛苦是什么。”
“婚姻吧。丈夫深爱她,她应该从小就受到来自丈夫家人的恩惠,长大后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嫁给了他。她心中应该有深爱的人,但她不敢争取。她恨自己懦
弱。”
§”你说对了一半。她的痛苦确实来源于婚姻,她也曾有过深爱的人,但是被人骗了。她被人欺骗了感情,还害得收养她的亚历山大·霍尔德差点面临前所未有的信用危机。”
阿加莎看向霍格博士,“这么严重吗?”
霍格博士面露微笑,他转身在办公桌前坐下。周三的看诊已经结束,他的心情很不错。在霍格博士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跟阿加莎分享一些名人轶事。
“你知道亚历山大·霍尔德吗?”
阿加莎点头,“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高级合伙人。”
“阿瑟·霍尔德是他的儿子。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士,在嫁给阿瑟·霍尔德前,是被亚历山大收养的小孤女,亚历山大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似的疼爱。”
阿加莎心想难怪她内心并不喜欢阿瑟·霍尔德,却还嫁给了他。
“霍尔德太太的病情,跟她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霍格博士说起一桩旧案,当年有一个来自皇室的人找上亚历山大·霍尔德,对方急需一大笔钱,不能向其他人求助,只好拿了国家最尊贵的公共财物绿宝石王冠当抵押品。
亚历山大·霍尔德接受了对方的抵押品,将钱借给了对方。但是在亚历山大·霍尔德保存王冠的期间,王冠被偷走了,后来几经辗转,王冠失而复得。
当时这件事情视为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室用来抵押借款用的绿宝石王冠失而复得的事情,还是被传出去,不过大多数人都当成是故事听,不会当真。
霍格博士作为知情人之一,跟阿加莎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绘声绘色。
霍格博士说到最后,卖关子似的问阿加莎:“你知道王冠是谁找回来的吗?”
这还能不知道吗?
就算她没看过华生编的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阿加莎心想凡是涉及到绝密,不能明目张胆调查的事情,又牵扯到皇室……这种事情,放眼伦敦,不就只有Buff叠满的福尔摩斯兄弟有能耐办到吗?
麦考夫是忙国家大事的人,找回一个皇冠这种事情,应该就是给夏洛克消磨时间用了。
阿加莎说:“是夏洛克吧。”
霍格博士哈哈笑起来,说道:“是的。阿加莎,你的未婚夫实在太聪明了,是世间少有的聪明。”
“既然这件事情只是小范围内知情,霍格博士,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王冠失窃,亚历山大·霍尔德急疯了,他觉得身边有人撒谎骗他,迷信专业的心理学家能洞悉人心,识破谎言。他邀请我去分辨他的儿子和媳妇到底谁撒谎了。”
阿加莎一听,笑着说:“我猜他们都撒谎了。”
霍格博士有些意外地看向阿加莎。“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刚才您说因为霍尔德太太被情人骗了,还差点害亚历山大·霍尔德面临信用危机。那么皇冠应该是那位霍尔德太太拿去给她情人的,可是这件事情被阿瑟·霍尔
德发现了,当时他们还没有结婚,他知道意中人所做的一切,但他爱她,愿意不惜一切维护她,因此在父亲面前揽下一切罪名。”
霍格博士听得忍不住朗声大笑,
阿加莎见霍格博士笑成那样,忍不住也跟着笑,问道:“难道我的猜想错得很离谱?”
霍格博士摇头,“并没有很离谱,实际上差不多。但阿瑟·霍尔德并不是自愿揽下罪名,他知道一切,却不想父亲因此而对意中人产生恶感,因此在父亲误会他的时候无法辩解。亚历山大·霍尔德对他十分震怒,让警探莱斯特雷德先生将阿瑟逮捕起来,可把阿瑟逮起来王冠也回不来,莱斯特雷德先生建议亚历山大找夏洛克帮忙。”
福尔摩斯一出手,绿宝石皇冠失踪不到七十二小时,就被他找回,而那位年轻的小姐跟情人一起私奔。
这个案子,阿加莎在华生心血来潮写的故事里看到过的。
故事令她印象深刻,因为在华生的笔下,那位被收养的女孩跟情人私奔后就没有了下文,倒是没想到如今她会在霍格博士的诊所里见到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士。
霍格博士在跟霍尔德太太交谈将近一个多小时之后,对她的问题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阿加莎是他带的助手兼学生,他经常会拿一些病例跟阿加莎讨论。
霍格博士:“霍尔德太太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大概是因为长期活在愧疚和压抑之中,当然,她与生俱来就有容易诱发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的基因,只是从前没人发现。”
阿加莎想起不久前阿瑟·霍尔德坐在门外等候的模样,他倒是对太太一往情深,应该从未想过自己的感情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博士,霍尔德太太的病会好吗?”
霍格博士:“可能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能好。”
能好,却不一定会好。
有时候心理医生说话,也是一门艺术。
阿加莎没有在再跟霍格博士谈论关于霍尔德太太的事情,她将刚才看到的来自温切斯特的电报给霍格博士看。
霍格博士看到电报上的内容,挑了挑眉,叹息着说道:“看来这位小朋友经历了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博士,您明天要去吗?”
阿加莎对霍格博士的行程安排已经倒背如流,他明天要到剑桥上课,上完课之后会参加一个心理学的研讨会,研讨会的成员都是业内的权威专家,他缺席的可能性不大。
霍格博士叹息了一声,“我很想帮这位小朋友,但时间匆忙,我明天怕是赶不过去。”
阿加莎自告奋勇,“博士,不如让我去吧。”!